《婆婆》

作者：黄蒨

诵读：雪儿

随着母亲节临近，思亲之情油然而生，我想念母亲更想念婆婆。我对女儿说，时间过的真快啊，不知不觉你奶奶都走了三年了，我每次回去总觉得她还健在，等着我带她回来小住呢。

婆婆在九十岁那年，半夜里从床上跌下来，在医院住了一个月不治。我因为耽于家事没能在婆婆身边尽孝，只有过两次探视，每每想起心生愧疚，忍不住潸然落泪，思念是自然，更多的是想到婆婆的宽容和善良。

记得谈恋爱时我就被告知，婆婆大病初愈不久，身体虚弱做不了重活，言下之意我不能娇惯自己，别指望将来婆婆为我们小家庭做这做那了。其实，我与婆家关系不是很好，因为一些无厘头的旧俗讲究我置若罔闻，所以婆家人对我不太友好，我这人要强，但识大体明事理还是能做到，不待见我，我以敬而远之相待，该买不该买我都买，该做不该做我都做，晚辈的责任义务从不落下，只是平日里走动不多，感情上也就没有多少亲近。

我进婆家门时，婆婆已是花甲老人，小小巧巧的个头，看上去弱不禁风，却是精神矍铄，神清气爽。那时有两个孙辈在身边上学，公公只顾着享受自己的退休生活，两个孩子的吃喝洗涮都是婆婆一人，每天早起晚睡，十分辛苦，却从没见她有过一句怨言，乐此不疲地忙乎着。

有一年夏天婆婆去乡下服侍小儿媳坐月子，家里就公公一人照顾三个孙辈，我因为工作原因，那时女儿还不满两周岁，也是心疼女儿大热天来回四趟接送，我就去乡下找婆婆“算账”，不由分说数落一番，后来婆婆和我拉家常时说，那天我走后她哭了好长时间，不止是我的数落，太多的是生活的艰辛和无奈，本该是安度晚年的时候，却还在为儿孙后代操心操肺，何况是大病初愈，其实，婆婆也有自己的苦衷，只是不说而已。年轻时的冲动之为让我内疚至今，一直难以原谅自己。

婆婆五十六岁那年查出肺癌晚期，手术那天婆婆看到同病房的一个病友手术时没抢救过来，死活不同意手术，说生死由天了，家人拗不过只好回家来保守治疗，当时医生断言预后不好，最多两年存活，也是婆婆听天由命的心理，没有思想负担，婆婆是大难不死，九十岁寿终正寝，多活了三十二年，公公倒是先她而去了十五年，如果不是从床上摔下来也许还有几年日子过。

婆婆是文盲，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却是持家过日子的好媳妇，一家人指望着公公微薄的工资常常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而婆婆的心灵手巧把日子过有滋有味，有板有眼。农村人居家过日子就是靠勤俭持家，勤劳苦干，早年公公外干多年，婆婆一人在乡下侍奉老人抚育儿女，农活家务里外一把手，辛苦自然甚于常人，但婆婆从来都是任劳任怨，常言道只有娇闺女没有娇媳妇，过日子就得持家有道，教子有方。在婆家多年，我时常听到婆婆被儿女们埋怨这样没做好那样没做对，言语中的口气很不好听，婆婆总是一笑了之，几十年来我从没见婆婆对儿女们的不满有过一句反驳。

我是在公公走后和婆婆多了些走动，公公走的时候婆婆七十四岁了，婆婆自己有退休金，当时我提出让婆婆到儿女每家轮流过，可全家人为了照顾小叔子家的生活困难，一致让婆婆和小叔子一起生活，说婆婆的退休金可以贴补小叔子的家用。但是婆媳关系非常不好，小儿媳嫌弃婆婆不愿照顾，做饭洗衣服都是婆婆自己，饥一顿饱一顿，每次我去看望婆婆，婆婆总会念叨一番小儿媳的不是，虽然之前我和婆家少有走动亲近不多，但从未和公婆有过口舌相争，婆婆的心里话倒是和我说的多些。我同情婆婆的难为，得空就把婆婆接过来小住，做些可口饭菜给婆婆改善伙食，来的时候面黄肌瘦，回去时红光满面，临走总要说道一番，你做的饭好吃，他们做的不是咸就是辣，什么味都没有，还天天给我脸色看，说话都是爱理不理。我听了心里酸酸的，越发同情婆婆的境地，但我也有自己的难为，难尽晚辈之孝，只能劝慰婆婆别往心里去，对自己不要太节俭太苛刻。

每年母亲节我都会给婆婆买衣服鞋袜，婆婆过意不去，非要给我钱，有时推让不过就接着，婆婆说，你们也不容易，我又不是没有钱，我留着钱又有什么用呢。

带婆婆洗澡对我来说是个难题，那时家里没淋浴房，都是去外面浴室洗澡，我高度近视，拿掉眼镜两眼一抹黑，走路像盲人摸象，一小步一小步挪，生怕婆婆摔着，那么大年纪一旦摔着后果不堪，有几次在浴室里我难为地坐在板凳上哭，婆婆歉意地看着我说，人活这么大干嘛，尽麻烦人。我说，妈，别这样说，我不是嫌弃您。洗好后我帮婆婆穿戴好衣服，再搀扶出来打的送回家。有一次婆婆说，她们（大小儿媳）嫌弃我都不带我洗澡，我都三个礼拜没洗澡了，以后就四个礼拜洗一次吧，你也少烦心的。我泪流满面地说，只要我得空我会带你去洗澡。虽然是婆婆，虽然有过隔阂，我早已从心里把婆婆当作母亲一般来对待了，现在想来，有再多的怨艾我都会感谢那些与婆婆共处的时光，让我体会了自己人生里最人性的至真至善至美。

婆婆每次来我家小住，我不让她做任何事情，她牙口不好，我尽量把饭菜烧得烂糊些，婆婆不吃辣椒，为了让婆婆多吃点，有些菜我“故意”放点辣椒，婆婆边吃边说，是辣点，但好吃。我笑着对婆婆说，吃点辣椒好，下饭还保暖。

婆婆是个热心人，几次来去，就和小区里的几个老太太熟悉不已，住家多年我都不知哪家对哪家，婆婆说起来却是户户有道，家家门清，我笑话婆婆可以当协警了，婆婆不以为然地说，是她们自己说的，我可没主动打听。我知道，她是怕我说她在外面多话，看着婆婆的善解人意，我真不忍心去责怪她。

婆婆知道我家务繁忙，怕我心烦她，总是小心翼翼地做这做那，理理菜扫扫地，下楼散步还会从门口地摊带些蔬菜回来。晚上饭后，我收拾好家务，就陪婆婆说说话，婆婆喜欢和我说她年轻的时候，说她在婆家的委屈和辛苦，说到高兴处会像孩子一样天真地笑出声来。这时候我给她剥些能吃的坚果仁，剥好放在婆婆手里，我母亲走了多年，好久没有母女间的说道了，听着婆婆的絮叨，心里暖暖的，此时我感觉和婆婆就是母女般的亲情。

婆婆到老都不糊涂，婆婆走后大姑爷对我说，老太太明理着呢，一直都夸你，说早年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了，说三个媳妇就你对她好，给她买吃买穿，带她看病洗澡，陪她拉家常说废话……我哪有那么好，我也不是孝顺儿媳妇，婆婆却记着我不是好的好，令我羞愧难当，自责不已！

想起那天回南京前的晚上，我给婆婆熬了肉粥带去病房，我对婆婆说，妈妈，我周末就回来，你等着我，我回来能多陪你几天。婆婆神志不清啊啊着，瞪着眼睛看我，我忍住泪等她睡着才离开。谁知两天后婆婆就走了，我急匆匆赶回来，一进门我跪在婆婆铺前，悲从心起，我说，妈妈，你答应等我回来的，我想多陪您几天，您再和我絮叨那些没人听的陈年旧事，我喜欢听，您怎么不等等我啊！照片上婆婆慈眉善目，微笑着看着我，看着我。

在不知不觉的生活中，我早已对过往冰释前嫌，只记得婆婆的辛苦和淳朴，只记得她拎着新鲜的鸡蛋来我办公室看我，只记得婆婆大口小口吃着我做的饭菜心满意足的乐呵，只记得婆婆像孩子一样和我的孙儿捉迷藏一脸萌萌哒，尤其是想起那年我去数落婆婆的情景，愧疚至今！

过年时趁着高兴喝了点酒，突然我忍不住哭出声，女儿问我怎么了，我说，想你奶奶了，心里难受。我说，你奶奶有福气啊，这年头能四世同堂有几人？我要能活到你奶奶岁数就好喽！在与婆婆相处的日子里，我与婆婆的感情甚于我的母亲！我是真真地想念婆婆了，婆婆不是我母亲那种强势难融的性格，正是她的谦恭自律让我有种天地之大的动容。

一天，楼下的一个大妈见到我说，好久没见到你婆婆了，身体还好吧，怪想她的。

是啊，我也想她了，想我的婆婆！

------作者简介-----

黄蒨，网名踏雪无痕，江苏泗洪人。喜欢有温度的文字，常把生活之况味流注于笔端。用心生活，以情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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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雪儿：西子诵读平台总编。私企经营管理者，曾担任电视台业余主持人。浙江省朗诵协会会员、杭州市朗诵协会会员、杭州之声朗诵团团员。是多家文学平台的特约主播。有朗诵培训工作室。愿用我的声音传递美好！(微信号zhulihui075920）公众号：西子诵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