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旗袍”是女性服装的一种名称，它蕴含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记录历史也连接未来。作为中国最具代表性的文化符号，其独特的文化属性成为了近代中国服饰发展、思想解放、行为与时俱进的实物证明。1929年，被中华国民政府确立为“国服”。中华旗袍起源于烟台，创始人宋兰芝先生。

【中华旗袍形成的历史背景】

中国历史文化名城烟台，包容开放，除汉族以外还有47个民族都居住在这里，受农渔文化影响和欧风美雨润泽，催生了中华旗袍的产生。女校、教会、纺织、商贸的兴起与繁荣，促使中华旗袍在各地普及、繁盛，目前已经成为最具中国特色的经典服装。中国最早的启音学校在烟台，当时手语“我是中国人”，就是顺着旗袍领子、斜襟部位沿着身体线条画出轮廓，代表我是中国人的意思。

在中国历史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建立之初，统治者为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强迫汉民族习满族人礼俗、穿满族旗人装束作为臣服于统治者的标志，并于1645年7月9日颁布了《易服令》。“易服令”规定：“官民既已剃发，衣冠皆宜遵本朝之制”。这条法令要求全国各地的民众都要向满族人一样，梳满族人的发型，穿满族的衣服，并以此来逐渐控制人们的思想，摧毁其民族意识和民族自尊而达到巩固政权的目的。汉族人民为保护世代相承的衣冠，与统治势力进行了顽强斗争，清朝统治者对此进行了残酷的暴力镇压，同年发生了与“易服令”有关的“嘉定三屠”事件，在此事件中，约有三万多人被杀，还有1000多万人直接或间接死于剃发易服事件，此起彼伏的斗争历经37年之久，最终满族封建统治者取得了胜利。汉族大部分生存者迫于无奈都剃发结辫，改穿满族衣冠。满族人也称为旗人，故旗人所穿的袍服样式称作“旗袍”。“旗袍”造型宽大浮夸，工艺繁复彰显霸气，所呈现的是唯我独尊的气势和霸权主义思想，它是封建社会统治阶级意识形态的产物。辛亥革命成功后，孙中山先生就任临时大总统，提出了“除陋习、倡新风、民主共和”等治国主张，并在就任后颁布了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一系列改革法令，其中“易服”也在其中。孙中山认为：“礼服在所必更，常服听民自便”。

烟台地处沿海，农渔文化浸染千万年，特殊的气候与文化使得烟台人民历来就有穿袍服的习惯。袍服通体，且易于穿脱，冬日可挡风御寒，夏日可遮阳通风，劳作的时候也不会有约束感，因此无论是渔民还是农夫，抑或是文人商贾，袍服都是烟台人普遍装束。烟台的袍服多被称为袍子、大氅、袍褂等，其造型也都为简单的平面直身、宽大，虽有变化，也仅仅体现在面料织物或装饰手法上，服饰造型形式并没有根本的变化。烟台开埠以后，西方文化自然侵入，洋楼、洋行、洋装、洋机子等外来文化不断影响人们的生活方式。

【中华旗袍的缔造者---宋兰芝】

宋兰芝：1897年出生于山东，早年父亲从商，母亲与亲眷打理家务。幼年，一场突来的灾难，使她和哥哥沦落为孤儿。后来宋兰芝被来中国烟台传教的外国传教士尼维斯夫妇（John Nevis，一译倪维氏）收养，开始学习英语，之后成为培真女校的一名学生。宋兰芝在接受西方文化教育的同时也学习了纺织、缝纫及蕾丝花边等制作技艺。

1912年，孙中山先生北上期间经过烟台，与烟台爱国工商界人士进行交流。当时，深受西方文化影响的宋兰芝在现场聆听了孙中山先生的演说。中山先生“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思想激发了宋兰芝要设计一款新式妇女服装式样的想法，并在后期开始逐步实践、探索。最后，她用印花面料，融满、汉、回、藏、蒙等服装元素与“五族共和”理念于一体，又结合西方立体剪裁的服装廓型，设计出一款独具特色的服装样式，这款样式的特点是收身、露臂，下摆和袖子比较窄，妇女胸部、腰身廓型凸显，没有刺绣、镶嵌等浮夸的装饰，宋兰芝将这款收身、露臂具有新女性文化元素的服装样式称为“中华袍”。

【中华旗袍的沿革与发展】

在裹胸缠足的封建社会，这款耳目一新的款式乍一出现在烟台朝阳街、大马路等繁华街道上时，立刻遭到封建思想桎梏人的斥责，被视为“大逆不道”“不成体统”“伤风败俗”“有伤风化”的产物，受到各种嘲讽和抵制。宋兰芝为推广这款“中华袍”， 1916年她在几个实业家的支持下，选址于烟台最繁华的街道----大马路，创立了“旗源·旗袍商号”。“旗源”：新式旗袍起源之意。（“山东老字号”企业 烟台旗源服饰有限公司前身）。

“旗源·旗袍商号”在经营上采取前店后厂招工带徒的方式，先后吸引了各地慕名而来的学艺者，宋兰芝对于外地来的学徒更是倾囊相授，并支持他们学成后回到当地普及 “中华袍”。随着徒弟的不断增加和支持者的口口相传，她被人尊称为“兰芝先生”。 随着时代发展，“中华袍”也被坊间称为革新袍、改良旗袍或者现代旗袍。人们也通常把它视为思想解放、行为进步的新社会妇女的形象标志，在烟台街头巷尾也随处可见。另外，从那以后，烟台人便自然的形成了一个婚礼习俗，即女儿出嫁时，一定要做一件“中华袍”做为娘家衣，寓意着女儿是新女性，在婆婆家里要有独立的地位，决不能受压迫；男方娶妻，婆家也会给儿媳妇做一件“中华袍”，代表对儿媳妇的尊重，也表达婆家不是封建顽固派家庭的意思。这种习俗一直沿袭至今。冰心父亲谢葆璋在烟台任职工作期间，曾经多次为冰心及冰心母亲在“旗源·旗袍商号”定制“中华袍”，其中一件目前还珍藏在冰心纪念馆内。

【中华旗袍被确立为“国服”】

辛亥革命成功后，点燃了中华民族崛起的希望，孙中山作为“倡新风、除陋习、移风易俗”的先行者和推翻封建帝制、创立民主共和的革命先驱者，他一向鄙视旗人及其文化，所以其革命口号即：“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他要求人们“从头到脚、从服饰到语言”都要彻底改头换面。男人不再留辫子，女人不再裹胸缠足。孙中山对服装的改良尤甚，期间，他借鉴日本学生装的样式亲自为男士设计了一款具有特殊含义的服装----中山装，同时他还下令妇女不得穿旗服，并建议女子服饰也是参照西式服装进行改良，孙中山认为：“礼服在所必更，常服听民自便”。希望能有一种“适于卫生、便于动作、宜于经济、壮于观瞻”的服装样式，并在《临时大总统宣言书》中提出：“国家之本，在于人民。合汉、满、蒙、回、藏诸地为一国”，即：民族之统一。就任后，他陆续颁发了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一系列改革法令，其中“易服”也在其中。

“中华袍”因造型流畅、款式兼容并蓄、用料节省、工艺简约的样式非常符合当时孙中山先生“民主共和”的治国思想和“除陋习、倡新风”的政治主张，也符合孙中山先生“便于动作、宜于经济、壮于观瞻”的要求，所以在1929年，中华民国政府《服制条例》将宋兰芝创造于烟台的这款“中华袍”样式确立为“国服”，并正式命名为“中华旗袍”。至此，“中华旗袍”在中国服装历史中的文化地位被确立下来。虽然“中华旗袍”与“旗袍”只有两个字的差异，但是，其本质是新、旧两个世界的斗争和交替。随着时代的发展与变迁，“旗袍”逐步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中华旗袍”兴盛于世。

【中华旗袍的文化出处与含义】

中华旗袍的创始人宋兰芝先生在“中华旗袍”设计上，融汉、满、蒙、回、藏等五个民族元素，又结合西方收腰、露臂的廓型于一体，并在五个部位的设计上融入了其特殊的文化含义。其中 “三大变革”、“五大要素”都反映着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剔除旧社会、推翻封建统治的时代特性，是新、旧两个世界的实物证明。

三大变革：一是指审美的变革。服装由宽大蔽体、复杂花哨为美，变革为窄小束身，简约素雅为美；二是服装裁剪方法的大变革。是由过去平面、一片式、直线的裁剪方法变革为立体、多片组合式纸版、曲线廓型的裁剪方式，使妇女裹胸、蔽体的服装样式变革为凸显、露臂的款式式样；三是指旧时代妇女形象变革为新社会妇女形象的大变革。所以“中华旗袍”替代了 “旗袍”成为当时独立、解放新社会妇女形象的象征。

五大要素：立领、斜襟、收腰、盘扣、开叉。其中，“立领”代表自立、自爱、自尊的中华精神；“斜襟”代表对孙中山先生提出的“民族统一，中华共和”思想主张坚定不移的信念；“收腰”尊重女性身体特征，代表着兼容并蓄包容博大中华文化；“盘扣”代表环环相扣，紧密相依的关系，象征着各民族团结一心的强大力量；“开叉”体现开合有度、收放自如的中华哲学思想，也代表自由、解放与发展、进步的文明姿态。

青年学生通过穿着“中华旗袍”来表达她们勇于革新的立场与坚定不移的信念。辛亥革命胜利后，女子放足、剪发运动和女权运动得到蓬勃发展，中华旗袍也伴随着时代迅速流行开来。张爱玲在《更衣记》里记载“五族共和之后，全国妇女突然一致采用旗袍”，这里提到的旗袍就是指“中华旗袍”，而并非满族旗人所穿的“旗袍”。

【镶嵌蕾丝花边成为最时髦的中华旗袍】

1868年，天主教意大利籍神甫昂智鲁斯（Angilus）到烟台传教，将西方的蕾丝花边首次引入中国，随后马茂兰（Mamullan）在烟台较繁华的街道大马路，创办了“仁德洋行”，主营蕾丝花边业务。后期，马茂兰夫人遂设教会手工学校于烟埠，取名“培真女校”，正式招收学徒传授花边编织技术。当时，宋兰芝先生正是就读于这所教会学校。女校的成立，为“中华旗袍”的发展和普及培养了大量人才。伴随着蕾丝花边和抽纱技术的成熟，蕾丝花边被宋桂兰作为镶嵌的装饰配料运用在“中华旗袍”的领子、袖口及下摆的装饰上，被视为当时最为洋气、最为时髦的服装。当时红遍大江南北的影后蝴蝶，也专门托人找到宋兰芝先生，为她定制这种洋气十足的旗袍。后来这些嵌有蕾丝花边的旗袍成为她一生挚爱。

【充足的原料与红邦裁缝的传播，助推了中华旗袍的发展与普及】

早在19世纪之前，烟台人自己种植、自己纺线、自己织布已是很普遍的现象，几乎家家户户的妇女都会自己做衣服。据《烟台市志》记载，1872年，德国在烟台设缫丝局，1908年---1916年，每年从各省调入柞茧18万担，调入祚丝1833担，在1920年以前，烟台有万和成、德聚东、广太兴等织造厂达500多家，木机4000余张，因此成为祚丝织造、棉花种植、纺织印染的技术重地，在全国也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尤其是各种花色的面料，品类繁多，这些丰富的原料资源和面料花色品种为新式“中华旗袍”的产生供应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布匹保障。

作为近代中国第一批对外开放的通商口岸，烟台成为北方沿海重要的商业中心。北京、天津、上海等地的商贾云集烟台。在给亲友挑选称心的伴手礼时，将凸显女性曲线美的“中华旗袍”作为不二之选。各国使领馆的眷属也在重要场合穿着“中华旗袍”，此时的烟台街道、码头、洋行等到处都可以见到穿着“中华旗袍”、打着洋伞的中外妇女，成为当时一道独有的风景。《烟台旧事》中有诗歌曾描述了烟台妇女穿着旗袍的画面，记录了 “中华旗袍”以及镶嵌蕾丝花边的旗袍在烟台的繁盛景象。

便利的航运条件和四季分明烟台气候，吸引了南方的师傅常常在当地淡季的时候来到烟台的外国船舶上，为洋人和商贾们做衣服，这些师傅开始被称为“红毛裁缝”（后来称为“红帮裁缝”）。师傅们也顺便学习和借鉴了“中华旗袍”的制版裁剪方法。在这样的条件促使下，商贾带回了成衣，红帮裁缝们则带回了技术，有些红邦裁缝在返回途中又停留到了上海，并在上海开制衣铺子定制西装和“中华旗袍”，所以上海人便将其称为“海派旗袍”。

由于“中华旗袍”蕴含孙中山先生“五族共和”的治国主张和象征冲破封建枷锁的新女性形象，所以青年进步学生通过穿着“中华旗袍”来表达她们的立场与鉴定不移的信念。辛亥革命胜利后，女子放足、剪发运动和女权运动得到蓬勃发展，“中华旗袍”也伴随着新式时代的到来得到迅速发展。张爱玲在《更衣记》里记载“五族共和之后，全国妇女突然一致采用‘旗袍’”，这里提到的旗袍即指的是“中华旗袍”，而并非满族旗人所穿的“旗袍”。

【战争、自然灾害与文革使中华旗袍暂隐于世】

1946年2月6日，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一二师三五九旅解放东北黑龙江省通河县，组织提前将爱国人士宋桂兰秘密派送至通河县清河林业局。在那里，她隐姓埋名承担起为军队提供军需品的任务。60年代，中国发生了三年自然灾害，这段时期，是新中国发展历史过程中最为艰苦的时期。棉花等农作物大幅度减产，导致物资极度匮乏，许多纺织制造厂被迫倒闭，国家实行票证制度，服装、布料等都要凭票供应，衣服的款式和色彩都变得越来越单调，一切都要以耐用为主。社会在衣着服饰上的主流风气是以艰苦朴素为美，所以穿中华旗袍的人也越来越少。民间流传着一句话，叫做“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绿军装成为了当时人们在服饰上的新追求。

“文化大革命”期间，服装再一次成为统治阶级的思想武器，西服与中华旗袍被视为资产阶级腐朽生活的方式的代名词，逐步隐退在大跃进的时代浪潮中，身居海外的部分群体还保留穿旗袍的习惯，而大部分生活在国内的人迫于遭受批斗，只好忍痛毁掉。只有极其少数的人才敢偷偷的将它封存珍藏起来。

【后记】

中华旗袍与旗袍的本质区别： 中华旗袍：即“中华袍”，也称改良旗袍和现代旗袍，1929年被中华民国政府正式确立为“国服”，并命名------中华旗袍。旗 袍：是指满族旗人所穿袍服样式。大多数民族的袍服叫法 ，多是以民族属性在前为称。如：藏族人称藏袍；蒙古族称蒙古袍。因满族人被称为旗人，故称旗袍。

自1916年，“中华旗袍”诞生烟台至今，经历了封建社会、抗日战争、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与新时代文化复兴等几个重大历史阶段，并以服装所特有的表达形式记录了中国政治、经济与文化的发展和繁荣，时至今日，仍在讲述中国故事。

宋兰芝先生所创立的“旗源”也继续保持着历久弥新的生命力，被山东省商务厅、山东省财政厅、文化和旅游厅以及市场监督管理局和档案局等部门评定为“山东老字号”；被中国服装业内追溯为“中国历史最久远的服装品牌”。

宋兰芝先生终生未嫁，她将其一生都奉献给了“中华旗袍”，奉献给了党和人民。后人为纪念她，特在“中华旗袍”起源地烟台建立了-----旗源旗袍博物馆。

作者：王思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