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留在记忆深处的乡愁
作者:陈瑛,朗诵:欣眉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老家是一个住着几十户人家的村庄,村庄里家家户户的房屋都是盖着青瓦片的旧木房,远远望去,那些木房子疏密有致地坐落于峰峦叠翠的群峰之下,炊烟袅起时,静谧的村庄宛如一幅爽心悦目的风景画。
我家住在村庄的中间,家门口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小溪的上面横卧着一块很大的石板桥,石板桥的旁边矗立着几颗上百年粗壮的古树,古树的前方是一大片视野开阔的田野。
每当春潮袭来,田野里含苞待放的油菜花转瞬间开成了一大片黄灿灿的花海,微风荡漾时,一簇簇摇曳的油菜花宛如一幅巨大的黄丝绸在田野里迎风飘扬,浓浓的花香溢满村庄的每一个角落,让生活在这里的村民心旷神怡……
童年的我在油菜花黄遍田野时,会情不自禁地邀约几个小伙伴蹦蹦跳跳地跑到田埂边上采一些紫云英,把它们一朵一朵地串成花环戴到脖子上,然后开心地钻进油菜林里嬉闹着,嬉闹一番后又钻出油菜林围着花海开心地追逐着,直到感觉有些累了才安静地躺在碧绿的田埂上享受清风吹过面颊的别样惬意。
上学后,我随父亲去了城里读书,放假后,我总会迫不及待地回到老家去陪伴母亲。在家陪伴母亲的生活中,她很喜欢炒酸菜魔芋豆腐,那时候农村吃的菜都是自给自足,每当母亲想要做酸菜魔芋豆腐这道菜时,她都要亲自制作。
母亲做蘑芋豆腐前,她会带上我去菜地里挖几个黑不溜秋的蘑芋,回到家里后,将蘑芋削皮、洗净、切碎,然后把切碎的蘑芋颗粒拿到石磨上去磨成浆。
磨浆时,个子高挑的母亲先用长长的小木瓢舀起一瓢切碎的蘑芋颗粒倒进石磨的磨眼里,然后退到磨杆儿前,双脚站成马步,双手握紧磨杆儿用力地往前推,其身子一会儿前俯,一会儿后仰,石磨发出了“嚯嚯”的声音,吊在屋檐上的磨杆儿也毫不示弱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母亲一俯一仰的身姿看起来十分的矫健有力,让我很是着迷。
着迷的我曾多次要求亲自上阵,母亲经不住我的“纠缠”,只好停下来让我上去亲自体验,当我学着母亲把双脚站成马步,踮起脚尖将双手搭到磨杆儿上用力推时,即使我咬紧牙关用尽浑身力气,磨盘仍纹丝不动,母亲见状后“呵呵”地笑了,顺手把我拉到旁边,我只好乖乖地退下来站在旁边观望。
蘑芋推完后,母亲用手弯托起木桶,将蘑芋浆倒进一口大铁锅里,走到灶门前燃起柴火,然后起身走到灶后加一碗事先化好了的石灰水,并用木瓢在铁锅里不停地打着圆圈搅拌着。
当看到一锅热气腾腾的蘑芋浆时,玩皮的我总爱在母亲面前叽叽喳喳地闹腾。母亲见状后立马竖起食指放到其嘴边轻声地对着我说:“嘘,不要说话,你的吵闹声会将这锅蘑芋浆吵醒成糊糊而做不起蘑芋豆腐哟!”
听到母亲的“恐吓”,我只好极不情愿地闭上嘴,朝着母亲扮了个鬼脸,转身便“呼”地跑出了家门。
玩耍一会儿,重回屋里,母亲用干辣椒炒的色香味俱全的酸菜蘑芋豆腐便呈现餐桌上,令人垂涎三尺,有这道美味,我总会比以往多吃一点,有次吃饭时,我放下碗筷托着小脸望着母亲好奇地问:“妈妈,加工蘑芋豆腐时,站在旁边的人为什么不能说话呢?难道人的说话声真的会吵醒蘑芋浆而做不成蘑芋豆腐吗?”
母亲看到我不解的表情,轻轻抚摩着我的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说这个不成文的规矩是她的祖辈和父辈们沿袭下来的,为了让我更加相信这个“规矩”,母亲一一例举了隔壁王妈、李婶等在制作蘑芋豆腐时,由于主人家不遵守这些“规矩”,导致他们做的蘑芋浆被吵醒,总是不能凝固成豆腐。
我当即被母亲“玄乎”的话语吓倒了,以致每逢母亲熬制蘑芋豆腐时,我生怕因自己的玩皮会影响她制作蘑芋豆腐而乖乖地跑出家门。
我上小学三年时,父亲由于工作原因无暇照顾我,母亲只好离开老家去县城居住,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回老家了。因为在城里没有土地种蘑芋,市场上很少能买到蘑芋豆腐,母亲就很少炒那道可口的酸菜蘑芋豆腐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玄乎”的规矩似乎渐渐被我遗忘了。

后来随着市场的全面放开,母亲可以在菜市场上买到蘑芋豆腐,家里的餐桌上才又多了这道美味的菜,只是它的再现让我不禁想起起儿时母亲曾对我说过的“玄乎”规矩,并重新激活了我的好奇心,也许是逐渐长大的原因,我始终没开口询问过母亲。
我结婚后带着家人回娘家再次吃到这道菜时,藏在心底的好奇终于让我忍不住地再次询问了母亲,我的话音刚落,母亲忍俊不禁地我回答说:“傻姑娘,这‘规矩’哪里是真的,那时候我整天做农活已累得筋疲力尽,如果你总是在我旁边瞎闹腾,那且不是吵得我更加心烦意乱?!”
母亲的话,让我感觉被她“蒙骗”了,很想“责怪”她几句,可看着母亲那一脸慈祥的笑容和被岁月浸染的满头银发时,我只好无言地笑了,心头瞬间涌上酸涩。
后来,我的父母相继离开了人世,由于他们生前都要求叶落归根回到故乡,每年的春节和清明节我都要回老家去看望他们。每当抬头看到其坟头长满杂草,“母亲在里头,我们在外头......”的诗句会不经意地涌上我心头,想念父母的泪水总会止不住地往下流,那饱含思念的泪水是我思念父母的乡愁。
走进村口时,抬头眺望远处的群峰,峰峦叠翠依旧,再往前走,石板桥下面的溪水不时漂浮着一些生活垃圾,一大片田野因修建高速公路已被施工程队挖得面目全非,昔日那清澈见底的溪水和一大片芳香四溢的油菜花田仿佛只是我记忆里朦胧的幻境。
走进村子里,昔日的旧木房早已被白色的黔北民居所替代,家家户户的屋里堆放着小型的打米机、豆浆机、猪草机……那些被岁月侵蚀过的石磨已被人们遗弃到露天坝或放到了不碍眼的猪圈里,被岁月烙上印记的石磨啊总会让我忆起旧时光里母亲推磨时那矫健而又斑驳的身影来,丝丝暖意即刻涌上心头,如此清晰,如此温情。
离别故乡后,每当静处时,我会不时站在岁月的路口回首时光深处中故乡春天里的那一片花香四溢的油菜花田,母亲制作蘑芋豆腐时的美丽身姿以及那些不成文的“玄乎”规矩……这一切恍然如昨,让人到中年的我还未来得及认真回味,它们已成了我记忆里的一抹乡愁。
这抹乡愁随着岁月的沉淀,已凝结成我心里最深的念想……

作者:陈瑛,曾在《洪渡河》、《红花岗文艺》文学刊物及《当代作家》等微信网络平台发表过数篇散文。

朗诵:欣眉,公职人员,率真坦诚,积极阳光。陶醉于抒缓悠扬的音乐,沉迷于磁性优雅的朗诵,怡情于灵动意蕴的山水,喜欢读书,记录生活感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