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年的回味

     作者   苏秀云

    隔着窗上的玻璃，望着东方夜幕上方那轮皎洁的弯月，它就像含羞的少女的眼睛，在淡淡寒霜地映衬下，显得那么妩媚，那么娇柔，真的好美啊！啊，这是今年最后的一个上弦月了，我幼时最祈盼最渴望的春节马上就要到来了。回想起以往所度过的每一个腊月和春节，早已不再年轻的我，突然心头涌上了久违的即苦又甜的感觉。四五十年前的一幅幅画面，重新又一次闪现在我的脑海里…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春节和腊月就是忙碌的，喜庆的。辛勤劳动了一年的人们，换回了自己的收获，总是要用最好的方式去迎接新的一个春天的到来的。由于小儿麻痹后遗症夺走了我健康的双腿，不能和妹妹一起去帮大人作外面的事情，从七八岁开始，每到春节即将到来的时候，我就跟着心灵手巧的奶奶学着剪各种窗花，有盛开的红梅，引吭高歌的大公鸡，还有活灵活现的小花猫。由于父亲在林业部门工作，我家住的是职工宿舍，每当我看到邻居家的弟弟妹妹们，把我亲手剪的窗花贴到自家的窗户上的时候，我就会特别的开心和快乐。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在春节来临时帮大人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在这个忙忙碌碌的大年前，每当我写完作业以后，都要放下我最喜欢的小说，帮妈妈做一些我喜欢的小活。我家的那台缝纫机是整个家属院里唯一的，妈妈一天到晚都在围着它转，总有干不完的活，做完我和妹妹过年的新衣服以后，还要帮叔叔阿姨家的弟弟妹妹们做。在她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会帮点小忙，缝衣服边和裤脚边，同时也把她剪剩下的花花绿绿的碎布收起来，给妹妹的玩具娃娃做衣服和裙子，把它们也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和我们一起过新年。腊月二十三小年一过，人们更加忙活起来，家家都要用积攒的旧报纸重新糊一遍天棚和墙壁，把挂在墙上的镜子和镶满家庭成员照片的玻璃镜框擦的干干净净。那时没有卖灯笼和彩灯的，都是自己做，谁家的灯笼漂亮，就说明这家的女主人手特别巧，那是大家非常羡慕的。而我的爸爸还会为我们作几个风车，插在院子里的树上，我和妹妹看到它们不停的转动，心里格外高兴。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特殊的春节。在我十一岁的时候，那时我们国家的经济条件还比较落后，人们的生活水平根本不能和现在相比，一切生活必需品都要凭供应本和票去买，都是按人口定量的。每到春节到来的时候，只好眼巴巴的等着用票买的那点年货。这年的冬天好像特别的冷，天上总在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记得小年后的一天，妈妈吃过中午饭就去排队买供应的肉和鱼去了。我和妹妹在家焦急的等着，每过一会儿妹妹就会用嘴里的热气，轻轻吹化窗玻璃上的霜花，往外张望，盼望妈妈归来的身影。天快黑的时候，妈妈终于带着十斤猪肉和二斤带鱼回来了。望着一家五口人过年的美食，妹妹高兴的又蹦又跳，直到吃过晚饭还缠着爸爸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爸爸把我们两个叫到身边，对我们说有大事和我们商量。我们赶紧正正经经的坐好，听爸爸讲话。原来爸爸单位有位叔叔家里发生了火灾，一把火烧的什么都没有了，只好在单位的空房里住，换洗的衣服和被褥都是工友帮着凑合的。由于是下面公社调过来的，暂时没有领到买年货的票。爸爸讲完事情的经过后，对我们说：“叔叔家有两个小弟弟，比你们还小呢。过年是不是也得让他们吃饺子呀？”我早就明白爸爸的意思了，下意识看了看案板上的肉和鱼。妹妹一下就站起来了，大声对爸爸说：“爸，我懂了，明天就把咱们的肉和鱼给他们送去一半！”爸爸望着我和妹妹，连连夸我们长大了。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晚饭过后，爸爸和妈妈带着我们来到了这位叔叔的家，不仅给他们带来了肉和鱼，还带来了我家为过年储备的白菜和萝卜。开门迎接我们的叔叔和阿姨，看到我们愣住了，紧接着阿姨来到妈妈面前扑通跪下了，妈妈一把把她拉起来，阿姨扑到妈妈怀里，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而叔叔呢，一位倔强的山东汉子，紧紧地拉着爸爸的手，嘴唇哆嗦着，半天没有说一句话。望着眼前的一幕，我的眼睛模糊了，泪水不听话的流了下来。我看到了人间超出血缘关系的真情。从我普普通通的父母身上，我看到了金子般闪闪发光 的东西。我突然感到，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我真的长大了…

 ，在奶奶的一再坚持下，叔叔一家人和我们一起度过了这个特殊的春节。我们两个家庭也建立了纯真的友谊。在父亲走后的日子里，是我家最为艰难的时候。家里只有我和妹妹两个女孩子，扒炕，抹墙，挖菜窖等累活都干不了，是两位弟弟帮我们度过这段日子，他们就像妈妈的亲生儿子一样，最后和我们一起送走了亲爱的妈妈。直到年过半百的今天，虽然我们都老了，在我的心里，他们永远都是我最好的弟弟。

      窗外的上弦月已经升到了中天，在皎洁中又掺杂着一种别样的朦胧。斗转星移，春华秋实，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了，我已经从一个单纯幼稚的小姑娘，进入了风鬟霜鬓的年龄。我慈爱善良的奶奶和父母早已故去，儿时的伙伴也风流云散，天各一方了。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的音容笑貌，不会忘记那些火红的窗花，还有自己亲手糊的大红灯笼，忘记那些记录着我们生命轨迹峥嵘岁月。那是多么美好而又充满年味的日子，那是多么甜蜜的回忆啊。望着一弯淡淡的新月，你是陪伴我一生的伙伴，你还是那么年轻而美丽！任点点泪水洇湿我不再年轻的面颊。心里似乎突然流过一种含有微微苦涩的陈年的老酒，淡淡的苦味过后留下的是绵绵的，说不出来醇香。虽然我们现在的日子和半个世纪前的昨天无法相比了，但我却总也忘记不了那些过往，忘不了我所度过的那些平凡的，又让人终身难忘的春节。

简介

苏秀云，黑龙江省依安县人，58年出生，县林业局招待所退休职工，业余文学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