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春节前夕,突然接到连襟电话,邀约共赴岳父家聚餐。在我印象中连襟主动邀约吃饭是很谨慎的,一年中仅一二次而已,所以我觉得很有必要参加。那一餐很是丰盛,我们吃的很认真,热烈,没想到竟吃出了代价。
那一时期恰是新冠疫情刚露端倪之时,连襟单位有一同事被确诊为阳性,单位职工迅速被隔离待诊。我与妻,岳父母自然成了次密接触者,按社区要求在家隔离28天。
起初很惶恐,25天后,经五次核酸检测,四人均呈阴性,心也撂下了。每日看新闻,惊悚不已,美国死亡人数累计已达50万余人(珍珠港事件美国死亡人数还不足30万啊!)每三五分钟便有一人撒手人寰。我怔怔地盯着那一组组黑色的数字,感慨万千。说心里话,地球上有多少个国家的人民对这个霸道的国际警察怨恨,愤懑!他们欺强凌弱,随意制裁不符合自己利益的国家,打着自由,民主的幌子,却干出了背道而驰的万千荒唐事。特朗普政权完全可以顺乎民意,严控疫情,可他们对民众的生死视若儿戏,且喊出死亡人数不会超出20万,最后酿成如今惨像。
我丝毫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我只是对美国的政客痛心,而他们的人民都应该是我们的兄弟姐妹呀!想着那一双双蓝眼睛,那一缕缕金色的发丝,想着那一具具曾经鲜活的躯体,我眼中滚动着沉甸甸的惋惜。
太平洋另一侧呢,那个被西方有些国家斥责为没有民主、法制、自由的中国如何呢?这个拥有十四亿人口的大家庭的结果却让人匪夷所思。自2020年新冠爆发以来,这里的人们心拧成一股绳,在一根无形的“棍”指挥下,紧张有序,层层把关落实,从源头梳理,中间严控,最终把损失降至最底线。我们又赢了,不仅仅是在经济上,五星红旗上又高高飘扬起了“中国精神”!
隔离期间与岳父下象棋,感触颇多。我与岳父时常对弈,一般情况下,我没赢过。老爷子下棋特点是稳,准,狠。每走一步,思索再三,至少能看出三五步,一旦落子儿从不悔棋,我却是急功近利,不放过每一次吃子的机会,看似勇猛凶悍,实则步入险滩,难挽败局。岳父即便偶有闪失,也不急不恼,呵呵一笑,布局下一盘儿,这种心态更让我敬佩。岳父一生见识颇广,经历也十分坎坷,却未见其哀叹,怨愤,难怪一生中未 罹大难 。
我父亲却不然,父亲生性好强,凡事都要追求完美。这从他为我们起的名字上便可见一斑:光武,光正,光禹,光绪,这些名字是一般凡夫俗子所能承载得了的吗?
爸爸三十五岁前便完成了缔造四条龙的伟业,在我们十几岁时,爸爸便对我们进行了军事化管理,每天早几点起床,几点学习,几点下楼跑步均有规划。晚上则用自制的小黑板教我们研习字、词。这都很好,望子成龙是天下父母最大的夙愿,可结果却不太尽人意,大哥进入部队,四年转业却未入党,爸爸哀其不争气,常常罚其做家务。二哥当上了班组长,满怀期望的爸爸本以为二哥能一步步向上攀登,将来做个工段长,车间主任之类的职位,可后来由于二哥不善管理。他的班长职位也被撸了下去。爸爸几乎寝食难安,时常酗酒浇愁。此后爸爸自然把希望寄托于我和弟弟身上,您别说,还真没让老人家失望。我由于吸取了大哥,二哥的教训,便勤学苦练读书,写作,在报纸上竟然发表了几篇通讯稿。这些战绩引起了团委书记的重视,竟然把我调进了团委做干事。我不断地写各类稿件,基本上做到了报纸上有名,电视上有影,广播上有声了。爸爸喜行于色,时常背着双手,踱着方步,在街坊邻居面前晃悠。可是后来,是的,后来情形不太理想。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下海潮风卷云涌,我自然跃跃欲试,我觉得大禹理应顺应时势,不但要治水,还要淘金。于是便辞职下海经商。开餐馆儿,开工厂,注册文化传媒公司。实践证明,我水性真不行,几个浪头便将我打得稀里哗啦,不但呛了水,还差不点儿被激流卷入海中黑洞。爸爸气急败坏,狂躁万分,酒喝的一天比一天甚,没几年的功夫竟撒手归西了。那一年,爸爸刚刚60岁,按现在标准还是个中青年状态,可老人家却再也享受不到这个世界上的花与阳光了。
悲切之余,我反思得出结论,人应该有颗安于平淡的心,不要逞强,较真儿,过分追求完美。世上最痛苦的人就是永远不满足的人。我岳父一生不怨不争,安然度日,已近耄耋之年,却面色红润,思维敏捷,享受着上天赐予的一切美好。
隔离期间,寂寞总像秋天的蚊子,不时地叮咬着我。看书之余,更多的时间是在思索一些问题,比方说与亲朋好友的情感交集与碰撞。
爸爸过世后,妈妈一直居住在我家里。考虑到妈妈年轻时遭受了不少磨难,我几乎不让妈妈做一点儿家务,生怕她累着。随着年岁的增长,妈妈行动越发迟缓了,不会坐公交车了,不会去早市买菜了,常常拿自己的钥匙开别人家的门,差不多就是老年痴呆症的前兆了。其实,这都是我过分“宠溺”的结果。让老人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对他们是一种最好的锻炼,既能舒筋活血,又能刺激思维能力。妈妈的状态让我时常不耐烦,偶尔对她言辞有些生硬时,妈妈便直盯盯地看着我,眼中有委屈,惊恐,有一次眼中竟噙满了泪水。那一刻,我的心像被刀刺了一下,我是怎么了?那可是我生我养我的妈妈啊!小时候,我们一会儿尿了一会儿吐了,妈妈总是不厌其烦的伺候着我们。她有过一句怨言吗?在我生意失败,负债时,妈妈毫不犹豫地用多年积蓄为我解了危难,看到我愁云满面时,妈妈总会用滚烫的母爱融化我心中的寒冰。可我呢,仅仅因为妈妈痴呆了,弄脏了屋子,竟然出言不逊。一个男人连中华民族最崇尚的孝道都没有做到,枉为人矣!
隔离期间,我的三位兄弟对我也体现了一奶同胞的情怀。他们轮番为我送来各种生活用品,望着年岁均已奔六的哥兄弟在寒冷的雪地上仰望二楼窗口的我,我真的控制不住情感的闸门,任泪水横流。
我为他们做了些什么呢?十几年前大哥儿子要结婚,买新房,筹措资金,我由于资金周转有些困难,回绝了大哥借钱的请求,但没多还没少吗?挤出三五万应该是没问题的,我却麻木不仁,硬撑了过去,最后大哥只能向银行贷款解了难题。一次家庭节日聚会,因言语不合,与二哥发生争执,我酒后激愤,当着二嫂,侄子,侄媳妇的面顶撞、嘲笑他,抖出了二哥小时候很多糗事,弄的二哥十分尴尬,以至于我们俩年未见一次面。做为弟弟,我理应尊长爱幼,即便占理也不该得理不饶人,小题大做,恶语相向,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从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兄弟姐妹更亲近的人了吗?
隔离期间,有不少的朋友打电话或发微信嘘寒问暖,这让我心里暖融融的,真切地感受到了友情如阳光一般灿烂。马大哥和我关系甚密,曾经我们几乎每周都要聚一次,喝点儿酒,交流一下生活、工作方面信息。我曾在心里没想,这便是我一生最亲密的朋友啦。可是三年前,马大哥患了胰腺癌,起初我去他家很勤,每次去都给他带去贴心的安抚,对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大哥而言,这比什么都重要,他很欣慰。可是后来我去他家的次数递减了,由一周一次变为一月一次,由一月一次变为三仨月或半年一次,最后几乎只是通个电话而已。我自己也很奇怪,究竟为什么呢?可能是不想看到他瘦得脱了相的形貌吧?可能是怕他提出经济上的一些要求吧?
我一个小学同学,可称为发小的朋友,几十年来我们相处的如同亲兄弟。可后来一件事儿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十分尴尬。这个朋友。独身一人,靠开“滴滴”为生,前年他开车交通肇事逃逸,归案后除去要承担伤残者全部医疗费及赔偿,还逃脱不了法律制裁。这笔不菲的费用如山一般砸向了他,万般无奈下,他支吾着向我借钱。第二天,我来到了他家里。把1000块钱递给他说:我目前也没有积蓄,这1000块钱就算送给你的。由于赔偿金不够,他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说心里话,我并非冷血。照理说,亲朋好友一时有难,伸手相援很正常,但在那个信用危机的时代,有些人的背信弃义行径的确令人堪忧。
实际上最该让我反思的,就是与酒魔的较量。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们和中国食品协会联合出版了一套书—《中华大酒典》,一年中,我走访了全国二十几家酒业公司,自然品尝到了风味各异的天下美酒,从此后,不知不觉间竟对酒产生了浓厚的“爱意”,无论是亲朋聚会,还是酒席宴请都喝的畅快淋漓,一醉方休,即便一人在家独饮亦熏熏然。我喜欢那种氛围,也崇尚那种境界,飘飘然间,眼前便幻化出李白、刘伶把酒问青天的状态,胸内便生发出“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豪情,酒给我带来诸多乐趣的同时,也让我烦恼丛生。酒后,我目空一切,唯我独尊,满嘴跑火车。有一次与合作伙伴喝酒,竟口爆不尊之语,弄的对方几人下不了台,合作关系也就此打住。还有很多时候,酒后随意允诺亲朋的请求,过后却很少兑现。在他们心里,我是言过其实的马谡,是大话连篇的“牛哥”,慢慢地,我们的关系疏远了,亲情没有了。我浑然不觉,听不进好友亲朋的忠告,继续“酒海”中醉游。喝得混天暗地,日沉月消。血压高了,血糖高了,奋斗的激情没了,事业跌至谷底了。曾几何时,我对抽大烟的,沉溺女色的“瘾君子”很有些不屑,以为他们都是些冥顽不化的魔鬼,大逆不道的怪兽,何曾料到,自己差不多与他们为伍了!
那一时段,自己也懊恼,对亲朋的劝阻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直到有一天,我从新闻上看到了闻名全国的青年企业家英年早逝,听到了我中学的同学酒后猝死,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我刚逾知命之年啊,如若意外殒命,我的八十寡母要白发送青丝吗?百般呵护关爱我的妻子还会安然走好下半生吗?我的女儿,她能接受生死两隔离的残酷事实吗?!
那一刻,我突然间幡然悔悟:一定要改变自己,戒除陋习,做一个有责任心的正常人!
壶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其实,适量饮酒,活血舒心,正所谓,小酌怡情,酒大伤身。逢年过节,亲朋相聚,言情叙旧,举杯同贺,岂不乐哉?未必酩酊大醉示真情,既伤身,又误事。饮酒是一种情趣,是一种修养,更是一种文化,喝出境界方为“酒仙”!
这次因疫情而被隔离,对我而言是件好事儿,让我的心能沉下来,能静下来思索一些过往的世件。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这真的很好,一个人。如果具备了反省意识,扬长避短及时修正自己,不迷失方向才能更好的走顺人生路。贪官们若能及时检查自己的行为,就不会葬送大好前程。一个执政者若能及时醒悟,便不会让民众怨声载道,一些霸权国家若能及时矫枉过正,改变谬误言行,便不会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法国作家卢梭的自传体小说《忏悔录》让无数迷途者找到了方向。巴金的《随想录》让万千读者折服。我的小文如果能让读者有一点点启悟,足矣。
隔离解除后,连襟抱歉说对不起。我却握紧他的手说:应该感谢你,在非常时期,如果人人都隐瞒实情,导致疫情蔓延,那后果将是悲惨的,做一个人,应该有良知,有道义,做个诚实的人比什么都重要。
在这里我也期望,世界各地区的兄弟姐妹们,早日摆脱疫魔的侵袭,重新踏上青草地,享受幸福健康每一天,也祝愿我的祖国山川锦绣,山河无恙!
2021年三月二日
作者简介
刘光禹:男、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曾任吉林·画报《东北人》总编辑,《东北人美世界》杂志创始人、主编。吉林省王氏文化传媒公司总裁,CCTV《爱华书画春晚》东北区主任。经营文化同时,喜爱以笔开垦心灵沃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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