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歌集
艾迪特·索德格朗
艾迪特·索德格朗(Edith Irene Södergra,1892-1923)芬兰瑞典语女诗人
《白天变冷…… 》
一
白天在天黑时变冷……
请吮吸我手上的温暖,
我的手流淌着春天的血液。
请抓住我的手,请抓住我洁白的手臂,
抓住我瘦弱肩膀的渴望……
这将是怎样的感觉,
一个夜晚,一个像今天的夜晚,
你沉重的头倒向我胸怀。
二
你把你爱情的红玫瑰
扔进我白色子宫—
我烫热的手紧握住这玫瑰
它很快枯死成一团……
啊,你目光冰冷的主宰者,
我接受你递来的花冠,
它把我的头压向我的心脏……
三
今天,我初见到了我的主人,
我战栗着很快认出了他。
我感到他沉重的手压着我柔软的臂膀……
我清脆的少女的欢笑,
我高昂的女人的自由此刻在哪里?
我感到他紧抱我哆嗦的身子,
我听到现实坚硬冰冷的声音
在撞击我脆弱的、脆弱的梦。
四
你寻找花朵
找到了果实。
你寻找泉水
找到了大海。
你寻找女人
找到了灵魂—
你失望了。
《一个愿望》
在这阳光照射的世界里
我只需要花园里的一张椅子
和一只躺着晒太阳的猫……
我将坐在那里
怀揣一封信
一封简短的信
我的梦就是这样……
"我写的是诗,这点谁也无可否认,但我并不想把它们称为格律体。我在某种节奏下创作了一些具有反叛特点的诗作,从而发现只有在绝对自由的前提下,我才能够把控好词语与意象,也就是说,割舍韵律。我的诗可被视作粗犷的手绘图,至于形式,我则让我的直觉服从智力的监视。我的自信归结于我看到了自己的天地。任何把我缩小的做法对我都是不公的。"(艾迪特·索德格朗)
《我 》
我是一个异乡人,
落入这片海水压着的深底,
太阳用弯曲的光束窥视,
空气在我两手间飘浮。
有人说我生来就是个囚徒—
这里没有我熟悉的面孔。
难道我是一块被扔在这深底的石头?
难道我是一颗树枝承受不住的果实?
我躺在飒飒作响的树下等待。
啊,我将如何爬上这光滑的树身?
摇摆的树冠在我的头顶上相聚,
我想在那里坐下,眺望
从我家乡的烟囱袅袅升起的炊烟。
《色彩的渴望》
因为自身的苍白,我将爱上红色、蓝色和黄色。
那时,白雪公主的母亲正坐在窗前,
渴望自己也是红黑两色。
伟大的白色是雪天忧伤的黄昏。
色彩的渴望是鲜血的渴望。渴望美
你就会闭上眼睛,凝视自己的心。
但美害怕日光和过多的瞩目,
但美承受不了噪音和过多的运动—
你不要把心放在嘴上,
我们不该打搅沉默和孤独高贵的光环—
还有什么能胜过与面目奇特的哑谜相遇?
我一生都将做一个沉默的女人,
一个高谈阔论的女人,
就像出卖自己叮咚作响的小溪;
我将成为平原上的一棵孤单的树,
毁于对风暴的渴望,
我要从头到脚都健康,血里流着金色的纹路,
我将干净纯粹,像不停舐舔的火舌。
艾迪特·索德格朗住所,1910-1920年
《我的姐妹穿着缤纷的衣裳 》
我的姐妹穿着缤纷的衣裳,
我的姐妹站在海边歌唱,
我的姐妹坐在石头上等待,
她们的篮子里装着空气和水,
并被称为花朵。
而我抱着十字架在哭。
我曾像绿叶那样柔嫩,
高悬碧蓝的天空。
但不久,两把刀在我胸中交错,
胜者把我举到他嘴边。
他的冷酷如此温柔,我活了下来。
他把一颗星星贴在我额上,
把战栗着哭泣的我
扔在一个名叫“冬天”的岛上。
《陌生国度 》
我的灵魂太爱这些陌生的国度,
仿佛我根本就没有祖国。
遥远的国土竖着一块块巨石,
我思想在上面息歇。
有一个异乡人
在一块名叫“灵魂”的顽石上
雕刻奇异的文字。
我日夜躺着
想着不曾发生的事:
我焦渴的灵魂得到了狂饮的机会。
艾迪特·索德格朗家乡莱乌拉的雪景
《悲哀 》
我美丽的妹妹,请不要攀山顶:山欺骗了我。
它们没有给我的企盼带来任何东西。
为了吸取教训,从遮暗我道路的
羽毛般稠密的云杉上,我折下一根树枝
并沿着来路返回大海。
大海把撕碎的玩具扔向沙滩。
—我徒劳地寻找着一块为我添色的宝石。
来,请坐在我身旁,我要对你诉说哀伤,
我们将彼此敞开衷肠。
你让我看你的美,你洞察世界的方法,
我将让你分享我的沉默,我聆听的习惯。
《三个姐妹》
一个喜欢甜美的野草莓,
一个酷爱鲜红的玫瑰,
另一个喜欢死者的花环。
第一个结了婚,
人说,她很幸福。
第二个全身心爱着,
人说,她很不幸。
第三个变成了圣徒,
人说,她会获得不朽的皇冠。
《基督的忏悔》
幸福并不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幸福并不是我们记得的那一夜,
幸福并不在期盼的歌声里。
幸福是事与愿违的事物,
幸福是不可理喻的东西,
幸福是为众生而立的十字架。
《发现 》
你的爱弄暗了我的星星—
月亮从我生命中升起。
我的手在你手上感到不适—
你的手是情欲,
我的手是情感。
艾迪特·索德格朗英文版诗集书影
《特殊符号》
上帝是懦夫吗?
难道他没把自己最勇敢的天使驱逐出天堂?
他不是—我说:
他给了我蜂蜜和苦艾酒。
我把它们洒在地上。它们芳香依旧。
他还送了我一朵鲜红玫瑰—
世上最小的一朵。
让我区别于他人—
远处的你能看到它贴着我的白衣。
《危险的梦》
不要和你的梦靠得太近:
它们是烟,会消散—
它们是危险,会留下。
你打量过你梦的眼睛吗:
它们病了,什么也不理解—
它们只有自己的想法。
不要和你的梦靠得太近:
它们是谎言,应远离—
它们是疯狂。想留下。
李笠 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