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

暗红的血凝固在叙利亚国旗上

炮声隆隆，墙上的弹孔

像一只只裸露的孤独无助的眼睛

母亲搂着男孩，无泪可流

嘶哑的语言无人能懂，惊恐与愤恨

是唯一能呈现的思想

一个女孩赤脚走向废墟

空洞的眼神把自己忽略成废墟上

升腾的灰烟

直视死亡是她每天的功课

不需要教诲

街道低于河流的倾斜

难得的安静是第二只靴子

月光窒息

瓦片如此

旗帜也如此

不得不怀疑流水的走向

◆我试图背着黑夜行走

我试图背着黑夜行走

微驼的背蓄满弓的合力

冬季过于沉重，把一座桥压得哐哐作响

离散的骨胳陷于淤泥，如一节节藕

不见日光，支撑一池清涤的莲

把黑置于对立面，如一面镜子

照见自己粗糙的外表及丑陋的灵魂

路边的银杏有合围之势，运来宽阔的海洋

夜晚的浪涛适合煮酒，加点寒风

煮熟一副白手套。

飘浮的羽翅有收笼之心。猫头鹰

闭着铜钱一样的眼睛，藏身于隐密树林

它黄昏后起飞，可以看到整个白天所发生的一切

可以追寻其他鸟儿在白天自由翱翔的足迹

它收拾夜晚的平静，目光坚定

背着夜的包裹，在树林里打开黎明

一声啼鸣，从石头里惊飞

一株草，趁着微暗的夜色

抖了抖身上的露水，睁着眼

把月光揽进怀里

◆静下来

朔风吹过江南，翻动深沉的泥土

被扫过的落叶，卷土重来

一再掀起的陈年往事

在浓重的雾里若隐若现

这是必然，毕竟

我与这些脱不了干系

冬天，适合太阳

温一壶酒，或者泡一杯老辣的红茶

在北风里荡出涟漪

和杯口的一行诗句

天冷了下来，脚步也当从容

冷却的心制造安静，从一页旧书里

翻遍温暖的故事。手指依旧寒冷

如窗台上的吊兰，伸着细长的脖子

俯瞰蝼蚁人间

◆冬夜

夜晚风大，行走的人脚步匆匆

连衣帽遮盖着头颅

认不出熟悉的脸

冬季适合隐藏自己：脂肪，目光

枯草中待来年发芽的种子

万物以不为人知的方式行走

一只野猫刚从花园离开

流星就落在梅花上

树枝颤了颤，抖落一地尘埃

蝴蝶岛上，蛹冬眠。远处的芦苇

齐刷刷向右转。冬风饱满了它的肩头

我与北湖的水一样寒冷。在岸边

细数内心的斑点，吐纳成摇晃的酒杯

◆黎明从我的发梢中醒来

我执意将白炽灯打开

满屋子辉煌。躲在窗帘后的影子

萎缩成一枚小小的勋章

几本书搁在书架上，餐巾纸与一盒针线

紧靠果戈里的故事。反光

从光滑的镜面上流出

我不敢惊动那只猫，它与鞋子

生活在一起。此时已半夜

黑是明显的存在。我的眼珠，拳头

甚至安静的血液都是黑的

是昨夜黑的延续的尾音部分

我刚要哼唱单纯的歌，灯就灭了

黎明从我的发梢中醒来

◆十二月初走失的一只蜜蜂

白洋河到处是变成石头的草甸

流水是木桩

沉浮在云里

时间在海的那边升起

又在月的那边落进树林里

橘子说

是秋风让我红了

骑车看断崖和芦苇

一只鹭鸟的低鸣声，叫停了一场风

我不知道我缺失什么

蜜蜂比我更清楚

它走失的那晚

江南有重霜。一堆柴火

生起在稻田

炊烟比冬天更重要

我背着一麻袋的泥土

怕坟墓垒得不够高

蜜蜂嗡嗡叫

四周寂静

◆这一刻

我突然心生犹豫——

冬风劲吹，凝固了一片完整的湖面

银杏上的金币摇头晃脑，叮当响

落下几枚，为我所用

这一刻，我沾沾自喜

但我还是一个人的儿子

这一刻，稻田里谷粒收进仓

我从父亲的喜悦里

看见目光中的沧桑

作者简介：

     许光明，浙江海盐人，教师。有诗作发表于多家报刊与网络平台。

《暮雪诗歌年鉴》征稿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