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文学史上最令人遗憾的决裂:克勒律治与华兹华斯

文/杨洛

英国文学史上最令人遗憾的事莫过于浪漫主义诗歌的二位代表诗人克勒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与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的决裂了。

二人原本是诗歌创作时相互唱和的知音，也是生活中亲密无间的知己。因为华兹华斯的鼓励与赏识，克勒律治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潜藏着卓尔不凡的诗歌创作天赋。他们合作出版的《抒情歌谣集》（Lyrical Ballads）被认为是英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先声，因而成为英国诗歌发展史上一部里程碑式的经典之作。

此外，克勒律治曾同华兹华斯一道同游德国、研读德国哲学，后来二人与骚塞（Southey）一起定居于美丽迷人的英格兰大湖区，形成了在英国文学史上颇具影响力的“湖畔派诗人”（Lake Poets）。

然而克勒律治与华兹华斯后来却产生了严重分岐，并终止了三十多年的珍贵友谊。二人的决裂主要是因为创作理念上的严重相左。克勒律治认为，诗歌创作，其终极目标是要以美示人，给人以愉悦之感。他还主张诗人要凭借自己超凡的想象力，对诸多彼此孤立、毫无联系的元素进行整合与重新架构，这要突破庸常的限囿。

克勒律治为自己的诗歌创作观点而身体力行。他精细地斟酌着从自己笔端流淌出来的诗语。纵观克勒律治的诗作，充满了雄浑的浪漫主义气质，因而他当之无愧地被视作英国文学史上最卓越的抒情诗人。

克勒律治还是一位出色的文学评论家。他在评析他人作品时，十分注重语言的品质，于是他不可避免地与华兹华斯产生了严重冲突，尽管他在自己的文学评论著作《文学传记》（Biographia Literaria）中盛赞了华兹华斯的诗作具有“纯净的语言（purity of language）、深邃的思想（deep and subtle thoughts）、对自然完美真实的描述（perfect truth to nature）、非凡的想象力（imaginative power）等优点。

华兹华斯则追求简朴的诗风，他主张以朴素的生活语言入诗，主张诗人应当心魂安宁地沉浸于优美的大自然中去写诗。他反对诗人矫情地过分粉饰词藻来装点诗语，他热爱大自然，他关心民间疾苦，因而他的诗作使得受众获得了一种或空灵澹然、或悲欢与共的心理体验。他对于诗歌创作有一句影响至深的名言：诗歌语言与普通百姓的生活语言没什么两样（There is no essential difference between the language of poetry and the language spoken by common people）。然而正是他的这个终身孜孜追求的观点招致了克勒律治的强烈反对。

其实，但凡世间有相者，皆不该是唯一的。诗歌同世间万物一样，不可能也不应该只有一种意境，一种语言风格。诗歌的雅致之美与古朴之美是一枚硬币不可分割的两个面，彼此的存在互以对方的存在为前提。如果诗歌只有一种样式，只能给人一种感官体验，那一定是诗歌没落之日。

遗憾的是，诗人的固执往往竟然甚于世人，甚至甚于其他文学形态的创作者。于是徒劳的争执无法避免，甚至代代相传，而且于今尤甚。从这一点看，遗憾似乎又是永远无法消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