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而非的数学证明
蓝白领(辑)
之一
一般人思维:
1元X1元=1元
=10元
=100元
=1000元
这就是:思路决定出路,观念决定贫富,眼光决定未来!
=1分
之二
之五
二人二天吃两只鸡,五人五天共吃多少只鸡?
2020个9后再接一个8作分子/2021个9作分母与2020个9后再接一个7作分子/2020个9后再接一个8作分母,问两个分数谁大?
独角兽
我蘸着整座大海的海水
和整座星空的星光
在比黑暗还黑的世界上
磨砺着黑暗的自己
就像如整座大海的海水
抱着整座星空和它的鳞片似的星光
磨砺着海鸥翅膀上的海水颂词
和刀一样切割着海水的鲸鱼之脊
就像整座星空的星光
乘夜深人静 万物失声
磨砺着教堂尖顶上比绒毛还细的含羞草
和摩天大楼尖顶上尖尖的避雷针
就好像我是一只独角兽
我的心脏是一块铁青色的石头
我用它磨砺铁器的意志磨砺着
我尖角深处由于生锈
也由于过多地帮助母兽们生产
而反复堆砌的昏昏欲睡的毒
沙漠中的海子和蓝
沙漠深处鱼王哭泣的地方
后来也是芨芨草和土拨鼠哭泣的地方
人们把大的仿佛包含着某种秘密的
一望无际的水洼把天的蓝和水的蓝
天光云影地汇集在一起的水洼叫海子
一定是一个见识过大海的先人
最先想到了这样的命名
他那时刚从海上航行归来
一个失败的人一个失去大海的人
他甚至拿不回一块沉船的碎片
但他见到水就满怀疼爱喊它海子
他依然是大海的儿子
我也爱这深的不能再深的沙漠深处
整座的湖泊和它的蓝
它那鱼王的眼泪一般
活在北方烈日炎炎的沙漠深处
如同活在刀尖尖上的蓝
我也是一个海子一个热爱大海
如同热爱父亲和母亲的大海的儿子
一个在爱海的每一滴泪珠中阅读大海的人
阎安,现居西安。1965年8月生于陕北乡村。1987年开始文学创作,以诗歌为主,兼及其他各文体门类和跨文体写作,先后完成并出版个人专著《与蜘蛛同在的大地》《乌鸦掠过老城上空》《玩具城》《无头者的峡谷》《时间患者》《鱼王》《整理石头》《蓝孩子的七个夏天》《自然主义者的庄园》等10余部。部分作品被译成英语、俄语、日语、韩语、克罗地亚语,在国外出版发行。诗集《整理石头》荣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现任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陕西省诗歌委员会主任,《延河》文学杂志主编。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全国委员。
对峙之美
我不是一个简陋的自然主义者
就是说我不是一只蜜蜂 或者一条河流
我不是赶着花期或汛期
去接近世界濒临崩溃的目标的人
我是手握铁镐的人
我是手握一把碎玻璃的人
我是手握把因为使用太久而闪闪发亮的铁镐
走走停停 一直在选择和丈量地方
一直在挖掘大地和它在远方的沉默的人
我在旧宅院和荒凉地带撒下一把碎玻璃
像在未经识别的恒星上撒下一把种子
我在没有被蚯蚓耕耘过的沙地上挖掘
我在没有被树根腐蚀过的盐碱地上挖掘
我在波涛拍打过的海边荒地上挖掘
我在星空下 在黑暗
使世界变得更加深沉或莫测的地方
有时我失去了挖掘的耐心
像撒下一把种子一样撒下碎玻璃
最终 我也在自己之中挖掘
在身体中 在生与死已暗中通融的地带
我挖掘出另一个星空
和属于该星空的那些奇异的碎屑和垃圾
那些仿佛碎玻璃一样难以驯服的碎片
不为别的 只为亲眼目睹
它与头顶的星空之河
那种棉絮般难以澄清的默契
或者对峙之美
生活在祖国远方的石头
你要向后退去 在祖国的远方
你要像去隐居一样向着大地的纵深后退
先去看看那些把时间变得七零八落的石头
它们倒栽葱似地插在沙地里
或者以整座山 以古老峡谷中悬崖的巍峨
隐居于中国北方的偏远之地
或者南方茂盛的树林子里
那是比一只狼和一片树林子
更早地到来 守着山岗和河谷
仿佛时间中的使者般的石头
那是狼和树林子
被沉默的风一片一片啃噬殆尽之后
依然固守在旷野和荒凉中的石头
它的饥渴和沙漠的饥渴一样深
它的饥渴和一口废弃的水井一样深
它的饥渴像一座帐篷
已在一座沙丘上
或者一个恐龙喝过水的湖泊边彻底颓废
一览无余
那是沉默的风和高于河流的流水
偷偷地从宇宙中运来的石头
有时候它们与河流同行 更多的时候
它们喜欢滞留在原始地带
人还来不及移动巨石另作他用的地带
任河流独自远去
或者像梦游者一样消失在远处
像一只冷峻的时间之鸟
把自己的飞翔之梦凝固在时间的心脏上
生活在祖国远方的石头
向后退 像隐居一样地向后退
你将会不虚此行 与它们猝然相遇
四重奏:大海、沙漠、瓶子和一只乌鸦
在海上 我不经意间坚守着自己的狭隘
我像打捞死者一样打捞起海水
我把海水装在装过硫酸的瓶子里
摇了又摇 就像巨轮航行在飓风中
摇晃着我的心脏和桅杆上的瞭望塔
在瀚海沙漠上 我是一个倾倒瓶中海水的人
我是一个寻找失踪者一样寻找海水的人
我是一个不得不将海水浸湿的沙漠装入瓶子里的人
我不停地摇晃着瓶子 试图沉淀出泉水
却在不慎枕瓶而眠时
梦见沙尘暴吹拂着大海
和不幸被卡在瓶口上的鲸鱼的白脖子
在高山上 我是一个天鹅观察者
我是一个在瓶子里装珍珠一样装满积雪的人
与一只乌鸦邂逅相逢 并与它讨论喝水问题的人
当乌鸦告知我喝水问题
其实是大海的问题沙漠的问题和我本人的问题
最终我变成一个被天鹅的飞翔和它的阴影
困守在山顶并无由地扔石头的人
枭的超现实主义剧场
我是居住在树的顶端的鸟
云的顶端的鸟
火焰和雪的顶端的鸟
我是把一颗石子
(有时是一把火箭解体后的碎片)
像鱼刺一样卡在太阳的喉咙里
使其咳嗽不止 不停地吞噬雾霾
直至吞食了大量的灰烬
从而视力渐渐下降
只能看到灰烬的鸟
我是误食了时间
不停地排泄石头、火焰和陨石
从而名声不太好的鸟
我是居住在枯枝和铁丝扎成的巢里
脑袋长得像怪物
羽毛长得像鳞片
翅膀长得既像雷电又像断树
像恶梦中的雏鸟一样
等待恶梦缓和
或者毁灭的鸟
我是时不时攻击风筝和飞机
使其在世上神秘失踪
从而变成创世传说的鸟
我要把巢筑在想象力般不可企及的暗处的鸟
把巢建筑在火焰和梦境中的鸟
把巢像火焰和梦境一样
安放在毁灭和悬崖的中心
试图完成极端性飞翔的鸟
我的巢是世界和它心脏的一半
我的飞是血的树杈上
那个未成形的婴儿的凶险的啼哭和沉默
我将啄破世界包藏祸心般
同时包藏着恶梦和梦境的巨石
溢出恒星的泥浆和灵魂
我是一只名声不太好的鸟
恶鸟 居住地难尽其详
比恒星和陨石
更难掌控
比风筝 棉花 月经和潮汐
火星上的火焰 漂浮在太空的
宇宙飞船的合金碎片
(它们比羽毛还要轻)
更难掌控
我在地铁里沉默了一天
逃离或调整与一座城市的关系
我喜欢选择去地铁里沉默
我一整天都在地铁里转悠
戴上深度墨镜 装的像个混混
自然就与所有近在咫尺的事物
包括哪些不时前来的问路者和搭讪者
保持了近乎拒绝的态度和距离
这保证了我深入观察偏僻事物
和神秘事物的敏感与习性的自由发挥
异乡人从异乡不慎带入站台的一块泥巴
某个角落偷偷积攒的灰尘之类
人潮中人挤人被挤掉的鞋子
行动中不便需要好心人搀扶的盲人
这是我能看到别人应该也能看到的事情
地铁列车像甲壳虫一样穿越地下隧道时
悬挂于穹顶的蜘蛛和蛛网
一闪而过的车窗外 有人模仿史前人的样子
画出了满墙壁的史前怪物
停止弹唱独自靠墙的忧郁的吉他歌手
仿佛蔑视众人一样扭着鸭步前行的侏儒
穿特殊工作制服 在人群里挤来挤去
不断到各处角落窥探阴影 面无表情
看人就像钉钉子一样的地铁巡查员
是我能看到别人未必能看到的事情
我一整天都在地铁里转悠
也许过于幸运 一整天我碰到的人全是异乡人
我终于一整天一言未发
一整天都在沉默中度过
墨镜的深度 让我在人潮汹涌中
不仅与整个世界 也与自己
保持了隔着玻璃般
既真实又不拘泥于真实的亲密感
地球是一颗心里有痛的气球
像气球一样在空气里飘着的地球是轻的
轻得就像一只有瓤无皮的气球
轻得就像一口气
多一口少一口就能要人命的气
地球上大象的重 山脉的重 巨石的重
包括湿淋淋的大海深处
大海的重 大海的篮子摇晃着的鲸鱼的重
包括那些能精确算计 一根针的重
和整个地球的重 拈轻怕重
把一丝丝的重也看得重如千钧的人
其实重与轻 轻重之间
都是一口气的事情
都是一口名叫氧气的气
在三、五分钟内见分晓的艺术
一个人在世上活着
一只鸟在天上飞着
包括一架飞机
是在云层之上还是云层之下漂浮
你是不是一个检点的人
你是不是一棵检点的树
你是不是一只检点的鸟
是不是地球心里那份不知轻重的痛
也许你自己不知道
但气球一样在空气里飘着的地球知道
地球是一颗气球一样漂浮着的好星球
它精通轻的艺术 一口气的艺术
心里有痛 有一肚子苦水
有一肚子大海那么多的腌着伤口的盐的重
也不说给那些轻重不分的人
它曾经经历的
属于一颗心里有痛的气球的重
和只有气球才能衡量出的
与气球同样轻的地球的重
一般人看不出来
它也不说出来
头顶上有重大凹陷的人
他一直低头玩刀子
用刀子削苹果 削菠萝
头顶上的坑
像碗一样又大又深
足足可以放进去
一颗地雷
两个拳头
足足可以住进去一只鸡
下蛋或者孵化小鸡
他旁边缝着塑料边沿的纸盒中
过路人投放的硬币和毛票
寥寥无几 一眼看去就能数得过来
一个在街头的树荫下
自己给自己请求慈善的人
来者不拒 去者不留
一个头也不抬削苹果 削菠萝
送给每一个投币者享受的人
是一个头顶有重大凹陷的人
有人把硬币直接扔进他头顶的坑中
他不卑不亢 不嗔不怒
倒像玩游戏一样 不停地摇晃着脑袋
让硬币在凹坑里不停地旋转
一个放弃了屈辱感的人 一边作揖相谢
一边埋头继续削苹果 削菠萝
等着那些享用的人
谦卑的看海者
海滩上云集着看海者
海鸟也在远处的礁石上云集着
人在看海 它们在躲人也在看人
并及时整理着刚从海上归来时
风云留给羽毛和翅膀的疲倦与凌乱
我被人群挤到了最后一排
处于不利的位置 我仍然看到
最先轰鸣着冲上沙滩的
是巨大的海腥味的泡沫
我害怕那些泡沫
我也害怕那些抱着泡沫叫喊的人
我本来是想与真正的海水相遇
含盐的海水 哪怕它长着獠牙
狠狠地咬我 咬出了血
甚至咬出了白哗哗的骨头
但是眼看着巨大的泡沫和叫喊的人群
他们隔离了真正的海水
我只想再往后退一些
退到听不见泡沫和人群喧嚣的远处
我想在寂静中听一听
是否有一座大海
不是在别处
而是在身体中轰鸣
我喜欢玻璃的原因
我喜欢玻璃
是其中包含着无数比刀子更尖锐
但却不事杀生的锐角
我喜欢碎玻璃
是每一块碎玻璃所代表的锐角
都无法借助平面去完成丈量
我喜欢碎玻璃上的裂缝
是因为那是无法丈量的锐角的裂缝
是按照乌云酿成闪电的原理而诞生的裂缝
是只有可以徒手搏取闪电并以之为美的人
才能像驾驭花卉一样驾驭的裂缝
全世界的鸟都飞向黄昏
全世界的城市都向郊区扩张
全世界的鸟都飞向郊区的黄昏
那里有幸被竹林子包围着的桃花潭
有幸被更茂盛的树林子笼罩的旷野
是全世界的鸟选择黄昏
去会见亲人和亲戚的地方
青翠的树林子和竹林子
占据了大片的庄稼地和村庄的撂荒地
一个赶走了大批人口和住户的地方
一个用树林子半是掩盖半是装饰的荒凉地带
无数阴影般的鸟 像无数个黑暗的碎片
它们铺天盖地从黄昏中飞来
在郊区和树林子特有的幽暗中
像要发动一场起义似的沸腾着
全世界的鸟都飞向黄昏
被树林子和竹林子深深占领的郊区
没有塔尖可以缠绕
也没有月亮可以缠绵的郊区
巨大的鸟群仿佛刚刚醒来一样
仿佛要把整个郊区、整个树林子
和它的全部旷野
在黑暗中的荒凉全部叫醒
带向另外的地方
一条被偶然的理想所控制的鱼
我是一条活在河里的鱼
活得太久了 活腻了
现在想变成一条活在你的身体
和呼吸中吐泡泡的鱼
仿佛一场难以匹配的虚构之美
这是一项自有大海以来比大海还要浩大的工程
我将选择你呼吸的间断期慢慢进入
不断地绕过呼吸 避免被你倒吐出来的厄运
清理你体内的弯刀月亮和一些碎玻璃
像去毒一样去掉它的定期发作的锋刃
像密探一样在暗处秘密地开展工作
而你呼吸的时候我会潜伏得更深
我将屏息 或者忍不住地发出嚎叫
一种类似野兽的闪着绿光的嚎叫
这可以大大淡化疼痛 保持你身体的适当平衡
在我被理想所控制的身体不断深入的过程中
我和你同样遭受理想的折磨是必然的
不断经历变化之美或者剧痛也是必然的
比如你的身体的结构会被破坏
你的体温会着了魔似地不断升高
这对我的鳞片是一种考验
黑色的鳞片 将被缓慢的热稀释
或者被逐渐地熬成神秘的棕红色
不断膨胀 变得肥厚而巨大
变得更加腥味重重 更容易把握
更有利于捕捉 以便我把它们一块不剩地交出来
像托付来世一样托付给你
摩擦是必然的 仿佛渐渐进入梦境
渐渐地在梦境中窒息而亡是一种幸福的美
进入的过程就是自我的各个部分相继消失
但却意外地发现我已在你更多的地方
原来的我仅仅是虚构的自己
我是你的傀儡 象征和隐喻
只有回到你的体内 一一瓦解之后
我才能卸掉铠甲现出原形
成为一个幸福的婴儿 像鱼一样一尘不染
而最终我将变成你身体中的一颗珍珠
照亮你 让你终于看见自己
那是只有你一个人看得见的你的存在
无形的存在
我是一条进入你身体的鱼
我 以及我来不及讲述的那些经历之美
消失在你的身体之中 从此之后
惟有你知道我是一条饱经沧桑的鱼
就像从此以后你将在梦中反复梦见自己的样子一样
我仍然是一条在石头中封闭了多年的鱼
来自遗失在树上的鱼卵之中的偶然之鱼
在大峡谷和它的阴影之中徘徊的鱼
啜饮沙漠如同啜饮泉水的鱼
曾被坠落的星辰击中而劫后余生的鱼
它曾穿越过搁浅的沙滩
甚至像熟透的果子一样逃离了一棵树
时过境迁之后才找到了
自己的河流 云的河流
鸟的河流和月亮的河流
我是一条活在未知之河的鱼
现在这条河流就在你的体内
像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无处不在
我了解这河流 就像我了解自己
也了解今天的你 像从不喜欢贪婪
我再也不喜欢过于宽阔的东西
比如大海 比如像大海一样悬在头顶
比大海更加宽阔的天空和它更加宽阔的蓝
和河流捆绑在一起的追逐我已受够了
选择你的身体 进入你的身体
像密探喜欢打入未知之境一样融化在你的体内
把你的身体变成一条河流
让自己彻底消失在河里 仿佛从未存在
是为了在你消失之后
我还仍然存在于你之中
而这种存在感是你的另一种存在方式
我和你仿佛潜伏在永恒里
我是一条活在河里的虚构的鱼
摆脱虚构是必然的
变成一条活在你身体里的真实的鱼
必须改变形状 在空气里学会隐身术
现在这推倒大海般的半拉子工程
一步比一步更加不可思议
树根朝下水要倒流
河流朝北山要倾颓
凭谁才能拿捏好这样的分寸
进入你是很难的 犹如黑暗要进入光明中
藏好自己
犹如要进入死 进入仇恨
进入刚一进入就要密封的毒药瓶
这将是一种很疼痛的美
保持虚无和战胜虚的方法
就是出生入死之后
生死之外才是真正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