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里的知交们都已零落。老鼠往洞里搬运着食粮

连蟋蟀都停止了独唱，在地下铺好了冬眠的床

万物走完了一生，大地就要关闭了眼帘

人民的情绪不因霜降而低落，每个人的内心

都堆积着一个粮仓。温一杯酒吧

洗掉萝卜上的白霜，再在火上烧几只红辣椒

就热腾腾的肉汤，为丰收和就要远去的秋天干杯

这就是我的父兄，我一生都在啃食的骨肉

在他们面前我显得磨磨叽叽。包括我的诗，他们

一概觉得多余而无聊。他们霜一样透明

动作比劈木柴还准确干脆，就像现在

酒还没凉，就让公羊和母羊完成了交配

“霜降配种清明乳，赶生下时草上来。”

像文章中的闲笔，往往能露出朝代的肚皮

霜降日，把野心藏在故乡的棉被里

像有种的蛋欲孵在母鸡的怀抱

你走向河边

那是秋天

那是买不起彩色笔的季节

你没有忘记家

家很遥远

哭声

从远方传来

也向远方传去

开车拐进了秋天的一条肠子

里面有一个村庄

微雨中梯田的稻子黄了

微型的喇叭花营养不良

应当不是米饭喂养长大的孩子

村庄的人去哪里了？

白狗和黑狗睡在道路中间

它们不知道我为什么到来

白鹭和麻雀都悄悄藏起来

似乎要给我一个意外惊喜

可是我记不住村庄的名字

村庄也没有记住我的名字

秋天却一直在我的车窗上流泪

我的到来触动了她的伤感

风吹过那儿

风扬起漫天的草屑与沙砾

我还是个婴儿，在起风之前

躺在一个年轻女人的怀里

风过后，画面平静

我的母亲，依旧像一朵花

有经历过霜雪之后的韧性

和美

不懂得脚底生热，这是涧石的天命

但它知道

是日复一日的看到，还有翻滚于深层的记忆

和吹落树叶的风，告诉它

不，是提醒它

清澈并不是无处不在，并不是无处不在

崖上的木芙蓉开了

还会和从前一样，已忘记它

又看向它

我心爱的月亮变瘦了

如田野间的虫鸣，慢慢滑进

轻柔的气流

爱的秘密，藏在雪白的芦苇中

这雪白成了我爱的全部

——如水一样穿过

我爱的月亮，它的耳朵可以听见万物

的声音

那是天光下的寂静

我爱的月光，用他的眼睛

保管着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