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嘉陵江大桥
剑兰
大雾笼罩，嘉陵江面
银杏金黄，豆奶新鲜
桥身稳健，白色栏杆，飞速后撤
雾锁江面天空，有轰炸之声从历史的江心，翻滚而来
无数双口罩笼罩的眼睛，清澈动人
车辙前进，桥身后撤
绵延不绝于耳
有一阵子，闭目凝神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雷霆
为谁钟情
若隐若现
据闻雾都重庆，有十大怪，有三大特景
白雾弥漫苍穹
如是我闻，如我所见，如我所愿
大雪封山
大雪封住出入口
雪有型
万物皆有型
一排排的雪人
一夜疯长
从出生到白发
只用了一夜时间
长眠此处的还有一些鸟粪
就像丢失的亲人
再也回不到故乡
大雪弥漫苍穹
有一头毛驴被冻僵
听说死于征途的都是英雄
能射中千树梨花的子弹
偏移十公分
伶牙俐齿
渐成冰雕
作为千年化石
深藏此地
遇见太阳
会复活重生
再次遁入
飞翔的红尘
万物有灵
在不下雪的南方
总能构思一场伟大的雪景
席地而卧
说真的
走了这么多工地
也该歇一歇了
目睹那么多的高楼大厦
此起彼伏
却没有一处安身立命之地
媳妇好几次对我说
咱们结婚一年了，明年一定要供房
我笑而不语
心里默念：面包会有的
但我永远不想做房奴
就像我写诗，热爱自由
就像我喝酒，席地而卧
就像男人喜欢女人
我认为大地是最美的蜗居
黄金有价情无价。求对！
笔底波澜的广阔，全在于心里的知识积淀的程度。
花花绿绿花世界。求对。
小心点大胆干求对
病毒看不见害人于无形，求对
短长虫缠矮高粱求对
多多少少不多不少，多少才算好；求对
光阴
草树
我曾在黑暗的旷野
远远看见山岭上
几束汽车大灯的光
晃动在星星稀疏的天空
或在郊区看见市内
摩天大楼顶部旋转灯
搅着夜晚的大地
万籁俱寂。是否搅碎
星星的光芒
或安稳的梦境
我幼年时悄悄攀上木梯
对着干红薯藤里做梦的麻雀
打开手电。温热的翅膀
拍动在手掌中
光沦为棍，就像有生
一个人沿着路边
走完默默一生
我不知道他何时死去
他年轻时像一束光
插进一个婆娘的后窗
搅动了整个村庄
白光
一束光从黑暗背面照来——
我仿佛看见窗外
多年前一个雪霁的早晨
四处一片白光
就像无数小孩在拿镜子照我
我用衣袖遮着眼睛，跟着父亲前行
哧——哧——，脚步声
树枝的咂咂声和积雪四处坠地的闷响
头顶远远传来鸟鸣
像金刚钻拓开无限的空间
一种奇异的体验让我忘了寒冷
此刻没有鸟鸣，只有寂静或咆哮
一个诗句浮出我的脑海：
“一道海军部反射过来的强光将我点燃”
我浑身散发着寒气，像一团残雪
边际发亮，满身泥污
墨线
他摇动墨斗的把手
随着吱吱的叫声
带锥子的墨线
像小鸭子跟随呼唤声
归了黑黑的小巢
那时他正值青春年华
直起身，仿佛松了口气
而我更年少，盯着墨线绷直
在他的手指勾起、放开的刹那
木头上出现一条溅满墨点的直线
他荒废了少年手艺
世事如墨点，独少那一条
精准的直线。而我在键盘上消耗时光
噼噼啪啪如飞溅的墨洒落
无非在找寻岁月里墨线的印记
没有它，锯子的密齿会咬向何处
白鹭
湖边一只白鹭
蹲在石头上
不远处一棵栾树
挂着最后一盏熄灭的灯笼
一个人坐在湖边身子收紧就像
黑黑的一个句点
低洼堆着寒风打扫的落叶
这个萧索的季节处处散发着
孤独的寒意
你总走在我身边
很多年我没有孤独的感觉
每当我遭到寒流围困
你就为我装上一对翅膀
噗的一声，白鹭振翅飞向湖天
恐惧
几只野鸭在湖面游弋
倏地钻进水里
树枝上鸟群弹出
头顶响起一片扑翅声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
像幼年那样受到恐惧的教育
夜晚走过新桥垄突然想起爷爷说
坝里曾经打死好几个地主
想起柑子园
年轻的黄建阳因流氓罪枪毙
身后仿佛响起脚步声
一张死者的面容也不能像当年
阳谷里三具电打死的尸体
给我巨大的恐惧：夜晚回来
当我去里屋给爷爷拿黄花棍子点烟
脚伸进门，像踩到火似的弹回来
变得无所畏惧走上钢丝
只看见对面山顶开满鲜花
看不见脚下万丈深渊
此刻我走在湖边，细嚼着
野鸭和鸟群的恐惧
伤口
井上的辘轳加挂了一把锁
小水池起了一层龟皮
冬天脚后跟砖裂，隐约暗红
盖子盖着，伤痛依然
像井水一样新鲜
它曾发酵，鼓泡，变绿
在那墙角的棍棒当啷一声之后
而当匿名者点燃长长的引线
一声寂静的轰隆中它下沉
在恐惧中顿失重量
我，仿佛在炎炎烈日下
痛饮这井，渐渐清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