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国标,男,1959年11月生于浦东。从事文字工作三十五年,资深媒体记者,擅长于新闻观察与思考、报告文学,涉散文、诗歌、小说等文学体载。作品见诸于《解放日报》、《文汇报》、《新民晚报》,实力新媒体"人民网”等。出版散文集:《踩泥的感觉》、《留下滩涂的记忆》、《每天思考一点点》、《从土记者走来》、《六0味感》、《乡情难了》发表文字约五百万余。曾任家乡传媒办主任,《今日书院》杂志(报纸)执行主编。现为浦东文史协会会员、浦东作协会员、浦东惠南文学社副社长。现居上海浦东临港新片区。
施国标,男,1959年11月生于浦东。从事文字工作三十五年,资深媒体记者,擅长于新闻观察与思考、报告文学,涉散文、诗歌、小说等文学体载。作品见诸于《解放日报》、《文汇报》、《新民晚报》,实力新媒体"人民网”等。出版散文集:《踩泥的感觉》、《留下滩涂的记忆》、《每天思考一点点》、《从土记者走来》、《六0味感》、《乡情难了》发表文字约五百万余。曾任家乡传媒办主任,《今日书院》杂志(报纸)执行主编。现为浦东文史协会会员、浦东作协会员、浦东惠南文学社副社长。现居上海浦东临港新片区。
那一绺飘起的纸灰
施国标
土姐死了,消息传到村里人人都为她惋惜,六十有余,在暮年里绝对还年青。
一具躺着的尸体不会再说话,亲人哭得撕心裂肺,灵堂内弥漫了呛鼻的火化着的锡箔味,前来吊孝的人坐满了几十桌,但这只不过是人生的一场戏,席散人归后,一切都归于了平常,土姐只被“请”进了墓穴。
五月,南元港里成批成批的郁金香含苞欲放,色彩纷呈。红的像烧着的一团火;蓝的像点亮着的一片蓝荧荧的灯;粉的像飘动着的一块绸,中外游客纷至沓来。
土姐散发着一身土气,身高马大,像是老天给错了时辰,女性给了个男身,又粗又黑,极有气力。南元港老板看得中这样的干活人,一见面就把土姐聘为长期鲜花养护工,工钱一天二百元。钱不算多,但土姐珍惜着这一机会,卖力地干着,从末轻易停过一天,她想:自己必竞是女人家,能拿到这样的工钱己经算不错了。有几个弱小的女人虽也能拿到二百元一工,但土姐从末计较过,别人拿不动的活她全包了,土姐因此也有很好的人缘。老板无事来看看,笑容满面。请了这样的人划算得很。
土姐基本不识字,凭力气吃饭,别人巧用智慧,但她有时也能巧用土得“掉渣”的办法,来实现自己的愿望。干活不偷懒。她想到了效率。
她见自己的干活小组少了一把铁锹。要是再有一把效益就好了,但偏偏工具间里的人管得严,不肯多给一把。于是她向小组的人说好了,说组里有一把铁锹被另一组的人偷了,去讨要时如果被几人围困推倒了,等老板来查看时,你们就做这样的动作。
大家嘻笑着让土姐来演这场戏。
“土姐,老板来了。”明娟急速喊了一声。
土姐闻声赶忙一屁股坐在地上,又赶忙一手拉脱了辫子绳,捣乱了一头长发,又赶忙双手拍地大声哭泣:
“呀一呀一一我要我的东西,不给就是了,干嘛几个杀千刀合伙打我一个人,你想的话就一对一……”
老板看到这样的场景真是莫名其妙,也听不懂土姐说的话是啥意思,“唉一一唉一一,这作的是怎么一回事,说来听听。”
土姐真会装,抬起哭丧着脸,尽把自己编的“剧本”说了一通。
“哦,这小事一桩,要一把铁锨还不好办吗?,到工具间去拿就是了,我等会儿跟他们说一声。”
“土姐你这么一个大女人,怎能做出如此小人模样的事,起来了,把头发理理好,干话去吧。”老板劝了土姐。
“土姐你真有办法,你这一闹问题就解决了。”明娟待老板走后夸起了土姐。
“嘻,女人嘛就是这样,遇到不顺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吓吓人家的,你看这问题不是解决了吗?要不人家咋叫我土姐,耍个小无懒没事,又不是犯法。”
土姐在南元花港就这么“土碴碴”地干着,在一大堆女人里只要土姐在,大家就高兴,连花儿也会对着她笑。
土姐再次出工。
土姐与水仙在一起用铁锹拌着花的培养料,土姐两手张开着口袋,水仙往里装,不解的是土姐的两只手在发抖。水仙问:“土姐,你的手怎么啦?干吗抖得像筛糠一样了。”
“嗯,没啥,这几天可能干活有些吃力了。”“那你要当心身体啊,累坏了不合算了。”“嗯,会好的。”土姐没有多说。怕老板把她辞了。
一天工钱二百元,牢牢吸引着土姐和她的姐妹们。谁都不愿轻易放弃一天的工时。这几天,土姐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有些累,吃力不说,还心慌胸闷。最好休息几天再干。土姐就是做不到。她拖着沉重,还偷偷盘算,如果自己停了一工,就少了二百元,几天一停,恐怕要被老板……
土姐累了。她忍着痛。心告诉自己,不能停工。自己的儿子在镇上还没有买房子。要多赚一点鈔票,好贴补给儿子买房。土姐是肉做的土姐,即使是铁打的身板,时间一长也会磨损的。
丈夫大品也是个死要钱的人,他发现妻子身体日渐消瘦,觉得不对劲,便对妻子说,“吉峰娘,你去医院查查吧,这段时间,你一下落掉了这么多肉,是否得了啥病啊?” “放你的狗屁,我能有啥病,你不要触我霉头,我只是近来胃口不好,吃饭少了才瘦的,你不要大惊小怪好吧。”大品被妻子的一番话炝回去了。
土姐继续开工。
好事来了,老板稍来消息,招聘工的活干得差不多了,大家可以回家暂时休息一段时间。土姐在不满中也有兴奋。停就停了吧!在家休息,土姐的身体自然好了一些,胃口、脸色、肉膘都好许多。不过,土姐坚信自己根本没有病,身体向来好得很,竟在老王头面前也摆起了“架子”。老王头是队里干活的头牌呀,土姐不管,她说自己在集体生产时那会,自己能和男人一起干活,拿了和男人一样多的工分。操他娘的,土官在挑猪塮时,故意在畚箕内把塮装得很满、很高,难堪我,让我去爬几米高的谢堆,我咬着牙把快二百斤重的猪塮硬是挑上去了。土姐继续摆“架子”。老实说,当年家里养的一头生猪好出栏了,却遇大品外出,我也是一人把这“畜性”制服了,我一个人用劳动车把猪拖到了公社食品站给卖了。土姐的这一番话,老王头竞然设有反驳,而是默默低下了头。当时,大品一直在边上发笑,自己的妻子赢了老王头,爽快!
这一天天黑了,土姐又怗记起自家多年的存款积蓄,来到楼上卧房里,小心地从箱底里翻出了多张银行存折。存折额度不大,都是赚一点、存一点,从牙缝里省下来。土姐用一支铅笔在一张发了黄的旧纸上,用一年级时学到的加法边记边算,阿拉伯字母写得不是很流畅。字写的歪歪扭扭,写得很吃力。一张张存折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哟!五十万还缺七万。”土姐面对存折没有笑容。老百姓赚钱实在不容易。不像队里的大头当老板赚钱来得快,自己拼死拼活地干,至今还没有拼满五十万的整数。儿子到城里买房的梦想,啥时才能实现,“唷!唉一一”土姐又叹出一口长长的气。
这年夏季的天有些不好过,气温飚升成了常事,三十五度高温不稀奇了,偶尔还会升到四十度。
毒日又高挂了好几天,树林里的蝉长呜不已,水泥地被烤得发烫,田里干活的人除了早晚出来以外,其余时间躲在家里避暑。
这天中午,人的第一选择还是午睡,偏偏六妹与三姑躲在一边偷偷说话。不一会,两人又开着各自的电瓶车、带了蛇壳装出发了。约一个小时后,她俩回来了,各自带回来满满一袋的玉米棒。玉米棒新鲜包满,倒在阳光下摊晒时闪闪发亮,六妹的脸上绽放着满足的笑意,三姑那边当然也是如此。
六妹家就在土姐的家距离不远,这样的情景全被土姐看到了。土姐坐不住,来到了六妹家。
“唷,妹子呀,看你们做得好事竟然还偷着干,这些东西是从那里弄来的。这上好的玉米棒准不定是偷来的吧。”土姐说话又直来直去。
“话咋说得这般难听,是拾来的。”
“拾起来的,那捞洋货咋不叫我一声?”
“呀,谁敢叫你啊,你身体这般差,这是体力活,你干不了。”
“啥,我不过是人瘦少了一点,现在好了呀!我个头大,你这一袋东西,老实说我一只手也能把它举起来,谁说我干不动,啥时再去叫我一声,卖了赚点玉米钱也蛮好嘛。”
六妹说不过土姐,只是“嗯”了一声。
第二天,中午天气依旧热得发昏,土姐、六妹、三姑约定出发。
土姐跟着六妹、三姑来到了农场一块玉米田。玉米田好大,一望无际。空无一人,只有火辣辣的太阳寡零零挂在当头,且这块玉米田根本没有采收过。
不是说来拾玉米棒的嘛,旁边已采收过的玉米田不去,咋要踏进这块没被采收过的玉米田?土姐心头一愣,坏了!这不是拾,分明是来偷嘛,怪不得要趁别人午睡时才出来。
土姐有些不知所措,站在田岸上呆掉了。这两个女人真像做贼一样,先是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然后是拿了袋子一溜烟地潜入玉米田。土姐尚在犹豫时,她俩已经在扳玉米棒了。越潜越深,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青黄色的玉米田块密不透风,里头闷热不堪。土姐想,既然来了,就当一回“贼”吧。土姐也开始板着成熟的玉米棒,起初还有劲,因是在“偷”心里极慌张。闷热加紧张,不一会豆大的汗珠从土姐的额头上淌了下来,等到她只板了半袋玉米棒时,人开始头晕目眩了。而六妹与三姑的动作利索得很,拼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塞满了一袋的玉米棒,并已经扛在肩上搬了出来。王米叶被撞得“嗦嗦”发响,也有玉米棵被折断的响声,这两个女人像疯了一般,动作又十分敏捷。可土姐已经支撑不住了,当她返回田岸时,两眼一黑倒下了,好在头脑还请醒着。六妹、三姑见状,急速把土姐扶起,并帮土姐把半袋玉米拎上电瓶车,急速赶回家中。
土姐回到家彻底瘫倒了,但看到倒出来的鲜亮玉米棒,心里有了些安慰,她觉得做“贼”也不容易。这点玉米粒晒干后喂喂鸡生几只蛋也好。
自土姐做了一次“贼”后,病开始复发了。先是体虚得很,继后是有气无力,食欲不振,吃了想吐,脸色开始发黑。土姐的两个姑子来到娘家,看到嫂子这副模样便劝土姐,“嫂子,看你的脸色不对呀!还是医院查查吧。”
“查什么,我的身体我知道,我没有病,我是做累了,你们不要瞎说,查一下病要花多少钱!”两个姑子讨了个没趣。
土姐听不得别人的话,谁劝她看病,她就对难“翻毛枪”。视钱如命。
时间一长,土姐的病开始发展了,她感到胸越来越闷,吃啥都倒胃口。
大品看不下去,到镇上买来了鱼与肉,土姐又不乐意了,“谁让你买的,家常便饭我吃得下,你不要瞎用钱。”
婆婆看不惯了,“有病就要看,大品,你明天带她去医院。”
长辈的话还是要听的。
来到医院,医生要求病人做肺CT。
CT出来了,肺癌晚期,大品拿着报告差点晕倒,但他很快镇定,不能让妻子看出破绽。
大品的手在发料,连身体也在料,难到这就是一张死神的报告?妻子才六十出头呀!但事实就是如此,接下来看病的钱似水东流了。大品蒙了,但只能把眼泪包在眼皮里。土姐自然也急着问:“查出了什么?生的是啥病?”“小毛病,医生说肺上有一个小节节,没事,吃点药就好了。”
几个月过去,土姐终于躺倒了,在床上的她绝不愿就这样躺倒了,她用双臂用力想撑起身子,但总是做不到,她又倒下了。
吃了西药,还要吃中药,家里的中药味天天熏着土姐的鼻子,土姐又嚷嚷开了,“药这样吃下去还了得,你们要把我当可作药罐头是吧。”大品刚把药汤端到土姐的嘴边,竟被土姐打翻了。药汤洒了一被,显然,土姐对这样大量花钱又光起了火。
癌细胞在士姐的身体里无情地扩散,士姐终于水米未进,皮包着骨头,她自己也终于明白自己真的得病了,但她想到自己的儿子还没买房子,不能这样就走。
土姐这次自已提出要进医院。但为时已晚,院方只是给土姐挂些点滴,只是意思意思而已。土姐现在住的病房分明是个等死的病房,在肿瘤病房的末端。土姐不清楚,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别人心里明白。一家人都来了,大家都无声地守着这个不成人样的亲人,守着土姐的最后一丝鼻息。
忽然土姐的眼皮动了一下,儿子吉峰与大品赶快凑了上去,问她要说些什么?土姐用力地吐着一个字一一“房……”
大品明白了,她问吉峰买房了没有,自己的那点钱…… 大品告诉她,“买了,八十多个平方,就在医院的附近……”
吉峰猛瞪父亲一眼,我分明还没买,干么还在这骗个将要死去的人?但此时的谎言也算是个安慰,土姐听到这个消息,嘴角似乎往上翘了一下,像有一丝的笑意,不一会,绷紧的脸皮也终于松弛下来,随后,土姐连一丝鼻息也没有了。
土姐安静了,永运的安静了。一时间病房没有哭声,似真空一样静,他们相视着,只在用眼晴说话:“人为什么要这样。”
几个清明节后,吉峰在墓碑前化锡箔、边如实地告诉母亲,自己真的买房了。忽然一绺变了灰的锡箔飞了起来,飞得很远,似乎在翩翩起舞……
一篇看待良知的小说(评论)
今 音
施国标《那一绺飘起的纸灰》短篇小说讲了一个辛酸的故事,读来有些沉重。首先要讲的是作者的小说语言在叙述上,已经朝着多元和多义方向在发展。小说语言的相对流畅,除了还保留这一些传统的小说人物对话结构以外,更多的是在视角运用上作了一些宝贵的尝试,比如小说语言的最小单位的每个文字的排列与组合,其小说的意和小说的厚重,都能够清晰地从这个基础上萌生。这是小说在叙述表现技巧上的提高,比如提高故事的结构能力,是指小说的叙述节奏,能够根据小说人物的刻画而分侧重推进。
首先小说是用了首尾照应的结构,由倒叙切入,然后再从顺序娓娓道来的做法,在中途避免了松散和拖沓,利在凝聚了结构与可读性。故事属于一般,讲了一个母亲土姐为了给儿子挣够买房钱,而使得自己的病情一拖再拖最终导致的不治之症死亡的悲剧。主题尖锐,折射了一个弱势群体在买房问题上的共性矛盾,以及生命状态的一种表现。这是小说的任务,作者已经把它都表达出来了。
其次是小说所含有的故事性能够从平凡和普通中去集中提炼社会矛盾的焦点,也由此以普通与平常的故事特征来赋予小说深刻的社会主题和人物的思想情操,而最终以悲剧收场的思考,其实对整个社会起着一种警醒作用。比如,小说反映了普通人的入不敷出问题果的必然关系等。于是小说的深刻程度也就表现出来了。这时候也非常需要用什么眼光和什么观念去对这种现象与矛盾如何诠释。
第三,是否可以说这篇小说是一
篇具有良知的小说,比如能够关注底层弱势群体一个个指人物土姐的经历,并作为社会在一个特定的历史阶段内的重点思考。这时候的小说也是否存在一个权衡问题。比如权衡土姐的生命和赚钱买房之间究竟哪一个重要与为先的问题,这也已经在小说中作了详细的描述与刻画。具有典型的就是土姐在任何人面前都把自己说成是健康人,而她明知自己有病的情况下非要这样做的目的,它的共性、它在某个群体中的存在状况的窘态,实质上是小说已经把故事层面上升到了一个生命的高度来认识了。问题是认识到了如何解决。其在现实生活中的难度和所受到的局限性,已经远远超出了这篇小说的本身。
就小说的本身而言,以深刻与敏锐,以关注和同情等,这些都作为态度,通过小说来进行表达,都属于是一种良知的体现。这时候小说的主题还可以继续提炼出更加深刻的内涵,比如说,用良知来帮助和正视弱势群体的做法,也应该作是稳定结构的一个有效办法,或者视它为途径,一个关注民生和尊重生命的意义的说法或课题的重视。
【评论作者简介】今音(笔名),王荣根,诗人,小说家,实名编剧,评论家。曾获《上海文学》“中国知青作家杯”奖项。中华知青作家学会主席团委员、中国长航作协理事,上海浦东新区作协理事,浦东作协文学理论批评专业委员会副主任。《浦东诗廊》杂志编委。《今音中外诗评选》主编。世界诗歌联合总会高级顾问。著有长篇小说十五部,评论二十部,合集三部。影视签约作家。现居住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