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秦化把桃子装在心里,这还得从那一天夜里说起。那天晚上,在锚地已经躺下睡觉的秦化,突然想起桃子来了,秦化试着给桃子发了一条短消息,然后,桃子也回了信息,说自己也想秦化,秦化在征得桃子同意后,马上从床上跃起,叫了一个小划子靠岸。
秦化背朝浴室的大门站着,这样,从里面出来的人就看不清他的面容,这样做也是为了保全桃子的名声,桃子怕节外生枝,晚上住在店里,她以店为家,闯荡江湖十几年从来就是这样。秦化站在路灯底下,如同受着煎熬一般,秦化不停地给桃子发信息,问她啥时候能出来。后来,浴室门前的灯一闭,大门一锁,那桃子还从哪里出来呢?桃子说有后门,秦化来回走了多次,还是不知道这后门开在哪个位置。后来,秦化听的一扇铁门哐啷响了多次,他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一看,桃子在一扇大铁门里,桃子说这门平时是不锁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锁上了?
秦化看到桃子想出来的心情真切,站在铁门里的桃子在想办法,她从缝里先把自己的包递给秦化,然后两手攀着栏杆向上爬,铁门有两米来高,顶上竖着的全是一个一个尖尖的东西,弄不好会扎进肚脐眼里去的,秦化为她捏了一把汗,天哪!桃子让秦化别说话,话听多了她会心烦,一心烦就很容易出差错。桃子攀上去了,她把身子这么側过来,正好骑在两尖之间的一个平杠上,尖跟尖相邻的平杠约摸有三十公分宽,桃子这时候的苗条发挥了顶大作用。
桃子终于爬到了门外,她对着秦化说,你看我的手,不小心划了一个小口,她把那个小字说得挺轻,好像是轻描淡写一般,秦化捧起她的小手,用自己的吐沫湿了湿她的伤口,说,这也管消炎,和妻管严是两回事。借着路灯,秦化只才看清站在面前的桃子,真的挺瘦弱,个子齐秦化眼眉,两人钻进一辆的士,桃子立刻握住秦化的的手,说,辛苦你了,让你在门外等了这么久,真不好意思。
车沿着一条笔直的路,在两旁杏红色的路灯簇拥下,开得飞快,在一年前,秦化也曾陪着霞子在这条路上坐车经过,迷路的霞子正处于秦化苦苦的寻找之中,秦化倾注了一片爱心,寻时,摩托车只要了秦化二十元钱,答应在这方圆二十来里地上一定要找到霞子,霞子被一辆黑车弃在市郊一个加油站里,在瞎灯暗火中,霞子一见秦化,如一颗火种将柴禾引着一般,冲上去一把揉住秦化,轻声唤,老公,我害怕!
而眼下,秦化的一只手仍被桃子握着,桃子久久不肯松手,这暂时,秦化是她心灵上的寄托,她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船,在漂流多时才靠上秦化这个岸边,车向无边的黑夜深处究竟驶到什么地方去,桃子一点也不担心,她不怕秦化会欺骗自己,桃子自和秦化打第一照面之后,方知道这个男人要比任何男人都可靠,如今,让女人放心、使女人感到可靠的男人不多了,而桃子遇上了秦化,桃子一闭眼睛,将脑袋搭在秦化的肩上,她说自己没睡着,睡不着!你呢?桃子问秦化,秦化摇了摇头,说,我也没睡意。
这个夜是醒着的,这个夜发出的幽香,如一枝淡淡的白玫瑰插在夜中,它随风飘逸时又像一把柔软的毛刷,把四周的灰全刷没了,留下的只是清静和安逸,随着空气慢慢地流浸到人的皮肤里,润滑着整个身子,它注入的每一丝都是新鲜的,就像一个人能吃上最高级的营养品那样,走在大街上显露出趾高气扬,那样的话,医院里的大夫可要急坏了,如果人人都能那样的话,医院非关门不可,有老大的一批人即将失业。可惜,医院里永远是门庭若市,所谓幽香这两个字眼,已经和那里无缘。
在床上,秦化把脸贴近桃子,她正在热烈地吻他,一边吻一边说,谢谢你,给我讲了那么多的东西,真的很感激你。桃子没有把一个爱字说出口,秦化有点失望,桃子把身上最后一点衣物褪尽,使秦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两人肌肤的滑爽,含着个人的洁身制耗的质量,正在一点一点地感染着双方,胴体交合在一起,夜似乎更加和谐,此时的风欢快得吹起了节奏,唰、唰的贴地面轻轻佛过去,连汽车喇叭声也不再是呜咽粗暴的那种,而是顺着从容之情,如从山谷上滑下来的瀑布那样,清脆而透明,听得见哗哗的水声,随着,鲜花也会如期开放,茁壮的韵味不在乎他拥有多少钱,可桃子说,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秦化临时的房间里,没有充满挑逗和色情的贴画,躺在床上的桃子还在环顾四周,在她看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心挺细,她又捧起秦化的脸蛋亲了一口,说,水手,你真优秀!生命如果没有卿卿我我的气氛在其中,如果没有男欢女爱的放纵,这世界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这句话,秦化已经把它说到了边缘,他不能再往下细分,细分是别人的事而不是他的事,他只是从眼前抓到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如空气一般,在他眼前不知飘拂了多少年,到今天,他看到桃子后在真正拥有了一点眉目,桃子!秦化说,咱不做那行,行吗!
这个夜在秦化看来,又是丑陋的。他的手臂渐渐从桃子的背后抽了出来,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会想起桃子被人压在底下的感觉,秦化有点两难,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话好像不大对,女也怕入错行啊!桃子说她和他是在那种地方认识的,恐怕不怎么好谈爱情的,这样对你不公平!
秦化听到这话,人不觉犯困起来,桃子让他先睡,睡时该闭上眼睛,桃子不想让秦化这么看着她,看着她起夜时闪光的身子在地上漂移,那一身全是雪白,床头柜有一盏孤灯就这么撑着点亮,桃子从厕所回来,钻进被窝,把手一拨秦化的脸蛋,说,你别这样看我,这样看我我害羞!桃子有两只像馒头隆起的乳房,桃子还没结婚,她说自己这辈子不想结婚了,更不能生小孩。
如果是别人的小孩你一旦怀上了更不能生出来,秦化补充了这一句,桃子说,是这样的,否则,我无法向孩子交代。她确实无法去接纳像那样的事实,她只担心一个人,那就是妈妈。妈妈不知道她做的是这一行,知道的话非活剥了我的皮不可,如果,妈妈一旦在哪一天没了的话,我就不回去了,桃子说她永远是有家人的弃儿,她说自己不能有家,而且是永远没家!
桃子有家,桃子用自己赚来的钱,在北方给妈妈买了一个小套房子。桃子把孝心默默地放在行动上,她对母亲说自己总是出差,一出去就是个把月,母亲让她放心地去吧,妈妈住在女儿买的房子里心里挺踏实,原先在老家还有一所房子的,只是在想往里搬的前一天,爸爸故去了,桃子没把那个不好听的词往外搬,她而是用一个故字作替代,桃子高中毕业一点都不假,如果不是爸爸去世早的话,准保能考上大学,桃子问秦化,你给我起的桃子的子,那个字不是当先生讲吗?秦化说,正是这样啊,那个子是尊称,他说桃子应该有个尊称,特别是你对老人的的心那么好,叫你桃子,那是理所当然的。这个夜的丑陋,似乎被冲淡了一点。
秦化他算什么?说他是嫖客,他现在想把桃子从里面拽出来,拽出来之后桃子能做些什么呢?连桃子都说不上来,她自言自语道,我能做些什么呢?女人有点无奈,最后桃子终于说了一句,她想把车从东北开过来,她想当驾驶员,替人开车。桃子身上的证件是全的,有驾照还有护照,桃子对秦化一点都不隐瞒,因为我相信你呀,说了心里头踏实,桃子亲了秦化一口,说她想睡了,揉着我睡,好吗?
秦化见桃子脸上浮起少有的安祥,女人的呼吸均匀而富有动感,脸上没有一点不安,有多少年了,她一直在动荡中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为了赚钱,还为了自己后半生的养老,何况桃子的妈妈还健在,桃子呀!桃子在中学的时候是个三好生,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在爸爸去世以后,桃子这时候才感到天有点像塌下来的样子,瞅着隔壁人家,哪家没有欢笑声,桃子想到了自己应该把妈妈赡养好。
如果一个人有了钱,她可以帮助人,也可以做一些善事。桃子的鼻酣声微起,从她的身上还能闻到浴室里那种洗发露的味道,秦化深深地吸了一口,自言自语地说,那可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啊!再这么住下去,住到哪年才算个头?在浴室的休息大厅里,四周封闭,都是靠电灯照亮,灯光半暗,男人们躺在一张长靠椅上,舒展的身子仿佛把一天的疲劳全忘光了,也只有在这里,有的人才会说出一些所谓的心理话,按摩的包间,那里面的灯光更是发红发暗,什么东西都在那里都变成了红色和紫色。
秦化拍着桃子入睡,秦化要让桃子在此时把什么烦恼都忘掉,这分明是对女人的爱怜,其中,看不出秦化有什矫揉造作。一切都让它去顺其自然!秦化多么想拽住夜的脚步,不让它匆匆离开。桃子的小嘴蠕动着,唇露出粉红的两瓣,桃子就像睡在自己家里一样,秦化凝望着一双如月弯弯的细眉,白净而光滑的面容泛出一些苍白的亮。如果秦化想娶桃子为妻,桃子说,这不公平,这样的话,秦化会受到连累,桃子不想看到秦化被人指着脊梁骨说三道四,那样的话,自己就等于在害秦化,除非两人离开这里,到一个更加陌生的地方去,那就是北方,这样的话,秦化就要把眼前的这份工作丢掉,那以后吃什么?用什么?吃啥用啥都要用钱垫在那里。
秦化的想象一直没有圆满,于是,这个男人的惆怅,是用一种长长的嘘声替代,嘘—!桃子醒了,她用细巧的手指头放在秦化的背上,这样轻轻地划,像划船在江上走一样,舒服不?桃子说自己遇上了一个好人,遇到了一个一辈子都不能让她忘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