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陵台下》(系列小说)文/张松(之四十九)吴四清

(辛亥)

                    吴四清

    “小吴，吴四清！吴四清干部！”老邓大声地喊，前面那个急急忙忙骑车的年轻人终于停下车回过头来。“果然是你呀，小吴。离开站这么久了，也不回来看看我们？大家都想你了。”老邓边说边走向前来。“邓师傅，我叫吴学清。”“真对不起，我老是记不住你的名字，只知道你现在调四清工作队工作，就乱喊，别见怪。工作顺心么？累不累？”两人握了握手。“谢谢你的关心，不如在扩放站顺心，与普通社员挂勾生活，搞调查，条件差，也费心。但艰苦也考验锻炼人，我现在已经习惯了！”看着老邓欲言又止的样子，吴学清问：“邓师傅，有事么？”老邓嗯嗯了一会才开口：“小吴，吴干部，本不该麻烦你，我也就是反映一下情况。屯头大队的队长刘子，是我大舅子哥，这人生产工作没得说，就是没出息，见了酒比见了他爹都亲！为了多喝一口，动些歪心眼子，只要是到大队吃派饭的，甭管男女老少，喝不喝，他都先给人家倒上一茶杯酒，末了，打着不要浪费的招牌都进了他的狗肚子，这不，成了四不清干部。可四清工作队的一个领导硬让他承认喝了队里一百多斤酒，说是退赔了钱，好洗手洗脚上岸工作，他只好认了。就是天天喝二两也没这么多呀，这账明眼人一算就明白了。一百多斤，要退四十多块钱那，哪里筹去吔！”老邓的眉心都拧出一个麻花来了。“邓师傅，别着急。我在组里就负责调查统计，这问题我已经想到了，正在调查，实事求是，会有一个准数的。”“小吴，谢谢你操心了，知道你现在生活难，这是俺自家的鸡嬔（fan）的几个蛋……”“邓师傅，千万别，别这样，这样不好！”说完骑上车走了。望着远去的小吴，老邓叹了口气：“没人味呀。”

     吴学清急匆匆走进会议室时，会议刚刚开始。主持会议的韦代队长看到他严厉地说：“吴学清，你迟到了五分钟。你知道不？这五分钟如果放在朝鲜战场上，那就是生死攸关，成败攸关。你会后必须认真检讨你的错误！”说完，他扭脸朝向大家：“现在开会。这次会议我们要总结前一段时间的社教运动工作，定出今后工作的发展方向。前一段工作，我们取得了不少的成绩，但还有很多不足，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我们的目标还没达到。还没有挖出大老虎！前进公社工作队就挖出了一个潜伏的国民党军需官，他躲在饲养场十几年，伪装成劳动模范，散布反动言论搞破坏！东风公社有没有？我看有！说不定更大！大家在各自分管的大队要抓紧阶级斗争这根弦，深挖严查，绝不松懈，要一查到底，挖不出大老虎决不罢休。前期清账目、清仓库、清财务、清工分巳进入结尾，吴学清，你先总结你负责的一摊子情况！”吴学清站起来沉默片刻说：“韦队长，我通过这段时间的反复调查取证，发现在我们已定性的四不清犯错干部中，有一些人存在高报贪占数额，数额和实际不相附的情况。比如屯头大队的刘子队长贪占队里的白酒，据他交待的一百五十斤，实际查实不足五十斤。我找他个人询问，他承认是工作队领导多次找他谈话，迫使他多报贪占。”“什么叫迫使他多报贪占？”韦队长一脸怒容：“他自己亲口承认的这么多，也叫迫使？”“是这样的，他说那位领导和他谈话，问他贪占了集体多少酒？他说大概四五十斤吧！领导一瞪眼，不可能这么少！他忙说六七十斤。领导又一瞪眼说，你要老实交待，如发现你瞒报，严厉处置！他只好说一百斤。就这样反复几次谈话下来，便涨到了一百五十斤。那领导才算满意了。”“吴学清，你说话要负责任，你又怎样证明他没喝一百五十斤！”“他们大队买酒全是用玉米或瓜干去供销社换的，供销社都有记录，一查就清了，总共换了四十八斤半。”韦队长一声冷笑：“那怎么证明是领导在迫使他？”“这好办，找到当时和他谈话的人一问就明白了。”“我就是当时和他谈话的人！”

    一瞬间，会议室的空气凝固了。大家都望着吴学清。吴学清抬起头：“不论是谁，我们都要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既不隐瞒也不夸大。”韦队长啪地一拍桌子：“可笑！五十步笑百步。贪污五十斤和贪污一百五十斤性质一样！”吴学清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如果那样的话，还要我们四清工作队员来干什么？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对党和国家负责，对人民群众负责，也包括对犯了错误的同志负责！要给大家一个准确清晰的交待。”“吴学清，你这是在包庇坏人！”“我没有在包庇任何人！”“你这是阶级立场问题！我要向县四清工作委员会反映你的问题！”“向谁反映我都这样回答！”“我现在就撤你的职！吴学清，马上交出你的所有资料，等待组织处分！”会场里一下就乱了，议论纷纷，支持和反对的意见各执一词。韦队长见状马上宣布散会。

    “等一下！”嘹亮的一声从门外传了进来。大家齐唰唰向门口看去，三个干部模样的人推门进来。走在前面的人向大家和声说道：“我是县纪委书记张桂堂，也是县委新委派的东风社四清工作队队长。”韦队长一楞，忙上前去握手：“张书记你好！我们队会议刚结束，您远道而来，先休息一下吧。”张书记摆摆手直接走到会议桌前宣布：“根据县委的决定，免去韦革命同志的东风公社四清工作队代理队长职务。”“为什么？”“韦玉环你清楚吧！”听到这，韦队长颓然坐在椅子上。张书记继续说：“同志们，刚才我在门外巳经听到了大家的谈话。”说着，朝吴学清一转脸：“小吴同志，你的工作继续保留，你的观点变不变？！”吴学清一昂头：“不变。我还是坚持实事求是，依靠团结群众，做细致认真的清查工作，不搞任何形式的形式主义，坚决做好这次社会主义教育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