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作者:钟婉
诵读:雪儿
今天是农历八月十六,是母亲的生日。母亲今年86岁高龄,患有中度老年痴呆已经两年多了。脑子时好时坏,当我在万里之遥想和她视频看看她的时候,她却正在旁若无人、专心致志地在给一个玩具小猴喂奶,我喊一声“妈妈…”,声音哽咽在嗓子里还没出声,她却笑呵呵地说“小鬼别吵,在喂小孩奶呢…”姐姐说她已经不认得我了。当时我心里酸楚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无法控制眼泪稀里哗啦地流…
多年漂泊在外,每逢母亲生日的那天,我总要和她视频一会,也曾给她画过一幅肖像画以表达对她的思念。前两年看到我还能认出我,还能叫出我的小名,今年再视频,她已经不认得我是谁了。她温和地给她的玩具小猴喂完奶之后,抱着小猴安然入睡!好像在她看来,小猴就是她割舍不下孩子,她要用她毕生的母爱去细心地照顾她。我关了视频,再次翻开一个珍藏了几年的本子,那是2013年刚到安哥拉那年,母亲生日前我为母亲画的一张画像。
我突然想起来母亲也有和这相似的一个大本子,那个本子放在她的针线匾子里,那个针线匾子是几乎伴随母亲一生的物件,可以说是母亲早年的浓缩版的一个小裁缝铺…
那是父亲去世后的有一天,我和弟弟去老屋里整理父亲的遗物和母亲的东西。东西收拾妥当后,我正想锁住满屋子记忆关上门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放在门后面母亲的针线匾子!
我任凭弟弟在外面喊,我也移不开眼球,如获珍宝,,抱着匾子就上了车,那是我从老屋里带回家的唯一的一样母亲的东西——母亲的针线匾子。
记得当时我把针线匾子拿回家里,一件件数点着那里的小物件,里面除了一个大本子,其余的真是应有尽有:针、线、纽扣条子、顶针子,各色线,锥子、钩针、大小几把剪刀、各种碎布头都按照颜色、大小分类…
里面的有一个大本子,夹着满满一本子的鞋样子,大人的,小孩的,棉鞋样子,单鞋样子,还有一个村邻媳妇、老奶奶最喜欢最喜庆的一种小宝宝穿的那种小虎头鞋的样子…真的比现在的文档分类都繁杂而规范!真的看得我眼花缭乱、又泪眼婆娑…
看着眼前的这个针线匾子 ,无疑就是一个浓缩版小裁缝铺!泪眼朦胧中,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影像回放出小时候的光景…
小的时候那会儿家里穷,从我记忆开始,父亲身体就一直不好。得的急性肝炎加上败血症,没钱住院,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那里抢救回一条命,就只能无奈地躺在家里,全凭大队特批条子去医院拿一些有限的中药维持生命,一躺就是五年…
这五年中,家里里里外外,都是靠母亲一个人操持。母亲那些年用单薄柔弱的肩,扛起来养家的重担。我依稀的记忆中,母亲白天一整天都在生产队里干活挣工分,吃了晚饭后,就坐在煤油灯小要么是纳鞋底做鞋,要么就是缝补衣服、裤袜。“老大新,老二旧、缝缝补补是老三”我在家是排行老三,小时候就没穿过新衣服,过年的时候,把姐姐的衣服改一下,就算是做了件新衣服了。尽管如此,每次穿着母亲做的衣服,不管是改了的,还是打了补丁的衣服,穿着都很喜欢。因为母亲的心灵手巧了。补丁的衣服看起来都是那么地顺眼,“大改小、用不了”,母亲用剩下来的碎布头,巧妙地在衣服的合适位置缝一个可爱的小口袋,这样改出来的衣服别具一格,我穿起来很好看,每个人看见我,总会问“这衣服在街上买的?还是在哪家裁缝铺里做的呀?”我总会心里特开心又自豪地说“我妈妈帮我改的”!就这样,一直到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都没有穿过几件新衣服,但那时候所有的小同学,甚至是有的老师,都说我的衣服很合身漂亮,那些都是母亲晚上在煤油灯下帮我改的衣服,但在别人的眼里,我的衣服竟然很“时髦”很“洋气”。谁会知道,母亲一针一线,在油灯下要做多久才费多少心思才能改出一件合体的衣服呀!
我的鞋子也都是母亲点灯熬油在晚上做。衣服可以大改小,鞋子不能大改小。所以一家六口人鞋子全是妈妈一个人做,而且只能是晚上点灯做,常常一做就是半夜。有时候半夜醒来的时候,看到母亲还在灯下做着…
想着,想着,看着一匾子里的琳琅满目的那些针头线脑的东西,眼泪再度滑落、滴在匾子里,润湿了过往的记忆。那些岁月里,父亲常年病躺在床,母亲白天要去队里干活,努力地让我们姊妹几个人上学。我的父母都是最地道的农民,没读过书,母亲说,再苦再艰难,也要让孩子们都上学 !母亲要照顾卧病在床的父亲;还要管这一家子人的吃喝拉撒。记得每次磨完面回家,母亲总把最白的一等面做成馒头给父亲吃;把二等的面做成饼送去给上高中的哥哥吃,,把最黑最粗糙的三等面做成馒头,母亲带着我们几个在家里吃。所以记得小时候很少有大米、白面馒头吃,但我们姊妹几个过生日的那天,母亲总会想办法做一碗白面条给我,吃着吃着,当筷子探到了碗底有一个鸡蛋的时候,正暗自窃喜,突然看到对面弟弟的那个眼巴巴的眼神,我会很自觉地立马分一半给弟弟。这个时候,母亲就会用欣慰的眼神,看着我们两个开心地低着小脑袋各自吃面…母亲为了维持这个家,付出的代价真的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记得我十来岁的时候,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我自己的衣服、鞋子坏了个小洞洞,我会学着母亲教我的方法慢慢地学着打补丁。以至于三十多年以后到了非洲,第一年最为艰辛的时候,正值安哥拉的旱季(安哥拉的冬季),从国内没带几件厚一点的外套,没办法我让老乡从黑人市场买回一块便宜的布,自己裁裁剪剪,缝缝拼拼,用手工就缝制起好几件衣服。(那几件衣服都收藏在我的《手工制作》)。朋友很诧异,说我是“奇葩小裁缝”,无师自通!我笑而不答。谁说我无师?母亲是我最好的最启蒙的师傅!母亲言传身教,让我在最艰苦的地方能适应恶劣的环境!即便是一块旧窗帘,旧床单,我也能把它缝成衣服,不致于在异国他乡没衣服的时候受凉!
今天又到了八月十六,我母亲的生日。母亲已经痴呆失忆了,视频也不认识我了,竟然看着屏幕里的我说“这是谁家的小大姐,长得还怪好看的呢”,听着这样说话,看着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看着手里她的画像,泪如雨下!远在大洋彼岸、远在天边的我,多么希望也能亲手为母亲做一碗底下藏一个鸡蛋的面条为她庆生,也多么希望看到她筷子探到碗底有个鸡蛋时像我儿时那样窃喜的神情!念着、想着,又泣不成声、无语凝噎…
想到她开心地抱着玩具小猴,给它喂奶、洗澡,心里也稍有一丝慰藉:失忆了也好、人生难得糊涂!世人皆烦忧唯她独醉,保持着一颗童心、或许是上天的眷顾,母亲早年为抚养我们姊妹几人,维持这个家,太艰苦,到了晚年,让她忘了一切不快,赐予她一段快乐无忧的童年!
我恋恋不舍地把母亲的画像重新藏到抽屉里,想起藏在家乡的我衣柜里的那针线匾子,想起母亲那些年,用她那针线匾子里的一针一线,努力地缝补着一件件衣服,纳了一双双鞋底,做了全家人的一双双棉鞋、单鞋;缝补着生活,缝补着一家人的温馨,在母亲的缝缝补补中,我们一天天长大,日子过得贫穷而快乐着…想着母亲抱着玩具小猴安然睡觉的画面,我面向着家乡的方向,泪流满面地哭着又笑着…伴她半辈子的针线匾子与她同在!
默默地祝母亲童心永驻!安康快乐!
——————作者简介——————
个人简介:钟婉,网名,独上西楼。江苏省泗洪人,长期居住安哥拉,从事医疗工作,业余爱好文学,多篇作品在国内外文学平台上发表。
——————诵者简介——————
主播雪儿:西子诵读平台总编,私企经营管理者,曾担任电视台业余主持人。现是浙江省朗诵协会会员、杭州市朗诵协会会员、杭州之声朗诵团团员。是多家文学平台的特约主播。有朗诵培训工作室。愿用我的声音传递美好!(微信zhulihui075920)公众号:西子诵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