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爱情
文/周小夏
昨晚，在病房，
看爸妈对望的样子，我想笑。
他们不像夫妻，倒像
一个大人一个孩子。
病中的爸是孩子；
探望的妈是大人。
妈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正对着坐在床上的爸，嘱咐他：
你要听话，大夫不让你下床走，你就听大夫的躺着，别随便下床走，不然咱就前功尽弃了！
爸不住地点头，妈说一句他点一下。
那样子，像一个不小心碰碎了别人家花瓶的孩子。
爸没带助听器，妈的话他也就听个大概。
估计是为了讨好妈，表示自己听她的话，妈一停顿爸就点一下头。
在旁边的我，看得只想笑。
他们在家可不是这个样子。
爸爸手受过伤，腿脚也不怎么利索，一日三餐都由妈照顾。
爸爸经常自行停降压药，把妈给他准备的药偷偷塞回药瓶里，原因是自己刚刚测量血压不高。
为此妈没少和他生气。
像写字洒了墨，倒茶摔坏杯子这样的事常有，爸也没少遭妈数落。
有老朋友来访，妈最希望爸说句“平时多亏老伴照顾”这样的公道话。
可执拗的爸就是不说，还总是在人面前逞强，说自己这也行那也行，就是不说离开妈不行。
强势了一辈子的妈，一边照顾一边抱怨，爸只要耳朵听见就回上一句。
这次爸住院，本以为我们在医院伺候爸，正好可以让妈在家歇歇清静一下。
没想到中秋节和妈在一起吃饭，席间少了那个让她数落的人，妈也成了一个没有了敌人的战士，斗志全无。
她说话的声音没有爸在身边的时候有力，而且说着说着就问爸爸的情况。
这边每次去医院接班，爸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去看你妈了吗？”
才几天，他们就开始惦念对方了。
妈要从医院走了，
爸爸满眼不舍：我想出院！
妈安慰他：你再安心在这住几天，治好了再出院！
爸说：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妈对着爸爸耳朵大声说：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孩子们天天去，再说你在家能帮我干啥？！
我怕你的手机没电了，你不会充！
爸爸说完眼里好像蒙了层雾，跟我要纸巾擦。
妈说：手机他们谁去都给我充！你好好配合治病就行，不然，孩子们在这守着你一夜夜地就白熬了！
爸虽一直点头，但还是那句：我怕你不会充电。
妈说：这老头还知道关心人了！他也就能给我充个电。
妈声音很大，像是说给全病房人听的。
她虽笑着说的，手却在抹泪。
刚才还在笑的我，此时看得只想哭。
爸86岁，妈81岁。
或许这就是他们那一代人的爱情：没有情人节，没有七夕，更没有巧克力和玫瑰花。
甚至，两个人在一起打了一辈子，但分开才知道谁也离不开谁。
一路走来，他们已在彼此的生命里。
写于2020.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