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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陵台下》(系列小说)文/张松(之三十一)胡月美
(癸巳)
胡 月 美
秦月美原名胡月美,二十一岁,学名胡玥。她兄妹四人,她排行老二,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她爹胡子羲(想必大家都认识了),开烧饼铺的----解放后改店名为‘少陵街食品店’,烧饼炉增加了,还带了徒弟,生意也做大了。胡子羲记性好,悟性大,自学了一肚子学问,也特别喜欢这女儿。四个孩子的学名分别是琮、玥、璇、玢,都是和玉有关,他自己起的。据说,生了月美后,看到月美的脚心长了一颗圆痣,老胡便翻了《康熙字典》才给女儿起了这个名字。‘玥’的原意是古时的一种神珠。他心里盼着的是这个女儿能出人头地。
月美从小就伶牙俐齿,能说会道,象老胡,还善于看人眼色。只是把她娘的尖酸刻薄、无理翻缠都学会了,得理不饶人。她长了一双凤眼,身挑也够高,只是走路象胡子羲,有一点点撇拉腿,拐拐腚。可在一些“臭男人”的眼里,这是故意地“骚乎”。
古城解放后,在政府的号召下,月美和大弟一起上小学读了书。读了几个月,她就不愿意去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和一帮子小孩子一起读一年级,一来常被人笑话,二来很多字她跟爹学过,早就会认了,后来就去读了成人夜校。一次,她和两个弟弟一起上街,迎面碰上了个二十来岁的“混混”(二流子),见到胡月美,那混混嬉皮笑脸地过来说:“呦!这么俊的妮儿,都有俩娃了?”说完还想过来动手动脚。大弟弟胡璇才七岁,往他姐前面一挡,眼盯着混混,一字一顿:“这-是-俺-姐!”“呦,这点人还学会护钜子了!”“都解放了,你这号的垃圾还没扫干净?”胡月美手指头点着混混边说边指挥安排:“‘烦人’(烦人----她大弟胡璇的小名。她娘生下她十年了,本来不想生了,谁知又怀上了胡璇,所以说“真烦人”),慢慢给他讲理。‘秧子’(秧子----她小弟胡玢的小名。生了‘烦人’后一年,又拉拉秧子生了胡玢),快回家喊狗蛋----呃、喊咱哥来。我不信收拾不了你!”一会功夫,胡玢跑着带着胡琮来了,胡玢朝那混混一指,胡琮上前不由分说就是一拳,只打的那混混满嘴流血。那混混正和月美贫嘴,冷不防挨了一拳,见自己满嘴流血,吓坏了,骨堆在地上哭了起来。胡家兄妹四人得意地“起驾还朝”。从那起,街上的坏孩子没人敢惹胡月美。
十九岁那年,胡月美和夜校里的一个男老师谈起了恋爱,那男老师是初级中等专业学校的毕业生。开始是她看上了男老师,后来男老师也喜欢上了她,经常晚饭后,傍晚跑到月美家附近的府河边上和她约会,两人一起在府河边的杨树林里肩倚肩、头抵头说话,又并排坐在河沿旁靠着,甜美得不行。谁知道,这情形被胡家秧子看见了。那天,天快黑了,秧子忽然想去捉结了龟(蝉的幼虫),烦人说还没有到时候。秧子不听,非去。自己摸摸索索去了河边,一眼看见姐和一个男的在一起,吓了一跳,他见过那男的,是夜校的老师。便急急忙忙跑回家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娘,谁知声音大些,让老胡听到了。胡子羲一听经过,喝!气得暴跳如雷,马上让儿子把女儿喊回家。胡月美正和那男老师谈得高兴,就见弟弟跑来站在老远喊她回家,她告别了男老师,心怀忐忑和疑虑地回了家。一进门,就见她爹从身后抽出一把笤帚,劈头打过来。她一躲又一惊,忙回头去喊娘,只见她娘耷拉着脑袋,蜷在床沿旁不吭声。就这功夫,她被爹一把抓住夹在腋下,裤子被扯得露出半个腚,屁股上象落了雨点般地被笤帚打。她爹一边打还一边暴躁地骂:“让你丢人现眼!让你辱没祖宗!让你自己去找野男人!”他娘在一边抹泪:“妮儿,认个错吧,你爹也是为你好,一个老师能有什么出息?要不是你弟弟看见,俺还都蒙在鼓里……”胡月美腾地站起身一提裤子,俩眼圆瞪,把老胡也挣了个趔趄。“你个老封建疙瘩!还有你个老糊涂虫!如今新社会了,男女恋爱自由。你们竟敢这样对待我!”说着眼里就流泪:“从今天起,我不姓你的胡,我姓俺舅的秦,我滚出恁家!”于是就有了秦村的秦月美当上互助组组长的后事。
在卫副区长的支持下,秦月美作为组织互助组和冲破旧家庭樊篱束缚的典型,加入了共青团,在县里参加了青干培训班后,被推荐担任团结合作社副社长,周五叔也表示了支持----让年轻人发挥更大的作用。五六年成立大社,几个小合作社要合并。在干部会上,秦月美会上极力推荐周五叔去大社任职,说他怎么怎么好,怎样会做基层生产和思想工作,村民拥戴他,离不开他,自己不如五叔,大家都要向他学习等等。总之,讲了许多五叔的优点。这时岳文书已回到社里当了党支部书记,他听着秦月美那滔滔不绝的发言,看看坐立不安的五叔,又看看一旁眼睛放光的卫副区长,低头在小本子上记下了些什么。会后,月美分别向几个领导“汇报”。找五叔,让他多帮助自己进步入党;找岳文书,请他多帮自己改正缺点提高;找韦副区长,则说五叔有点太依赖岳文书,又身体多病,自己担心他的健康;而岳文书又太放手社里的事,自己老往区里跑,事事去请示孟区长。几个月后,大社成立了,出乎意料的是:秦月美不仅入了党,还被推选为大社的副社长。
入冬的一天,秦月美回城里去看爹娘。一进了院子,见老胡蹲在南墙根下晒太阳。月美喊了声:“大大!”走了过去。老胡眯着眼一看,马上扭过头去不吭声。“大大,俺来看恁了。俺知道恁还生俺气,俺知道错了,给恁陪不是。楚老师那边也断了。----这不,卫区长也来看望恁。”老胡一听立马站起身来作揖:“劳驾区长首长,还来探望百姓!”卫副区长上前握住老胡的手:“哪里,哪里,胡老先生培养了一个好闺女啊!”并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这是我老家鲁西北的特产蜜制烟丝,送给你老品尝。”老胡接过来,看了一眼卫副区长,又注视着女儿:“这……”月美不动声色、冷静地瞧了爹一眼,没说话。老胡心里明白了,一张老脸流下两行老泪,不由不住咳嗽起来。“你大大咳了年把啦!”月美一转脸,见她娘正依着门框用袖子擦眼。“老胡,你的病不能抽烟啊!”大家转过脸,见一个人背着药箱,边说边走过来。原来是惠民诊所的申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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