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与雾
作者：黎小红
今天早上，我又早早地起了身，悄不声地走到了楼台那个以往常去寻找感觉的角落。
大概是昨夜下了雨的原故，周遭的环境多少显得有点凄清与冷漠，整个村庄静静地躺在了一片朦胧深沉的茫雾之中，偶有几声犬吠的喧嚣，几处晨鸡的啼鸣，缓缓地传遍了村落四周的寂穆。让默默站在楼台上静静凝望的我，似乎也渐渐地了被注入一股一时间难以叙述的幽凉与凄楚。
楼台的栏栅上满布着一层薄薄的尘灰，一盆盆大大小小的绿植沉默地低下了头，弯下了腰，似乎失去了雨水的滋润，叶子开始慢慢地枯黄起来。可明明昨夜是连续下了几场小雨的啊！唉，怎么还是有洗刷不净的呢？怎么盆栽的花枝还是提不起精神啊？为什么，为什么啊？唉，那些曾经在春天和夏天都几番开落得很灿烂很迷人也很芳香的鲜花——玫瑰、月季、三角梅、兰花、山茶花，它们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姿态与色泽，今天这一种颓然衰落的模样，不知到为什么，让独倚在楼栏僻角的我，顿时涌上了一种难以形容无法言喻的荒凉与孤独的味道！
太久了，太久没有好好地陪伴在你们身旁，好好地呵护，好好地抚慰，好好地照顾你们了！那个每天静静地伫守在庭院前后，等待夕阳西下的暮色，经常播着东方红曲调的为你们播种浇灌的老人，已经随着暮歌的逝去而去了另一个一去不再复返的地方！
楼栏周围的景色几乎没有怎么改变，树林茂盛的苍翠依旧挂满了秋晨的枝头。深邃的丛林随着丝缕晨曦的出现，偶有几处僻远的角落还可以见到轻柔的光晕。然而，让我感到一阵惶恐的是：“原来变会伤人，不变也是会伤人的，就在某种时刻，某个角度，某些方向”！
唉，还能有谁？会独自徒步于清晨的寂静，到丘陵的山坡上去会晤，去沐浴，去感受这一片古老土地上的第一缕朝阳？我时常会朝着林间那一条曲折山路的方向望去，想着那个素衣平淡的老人，一个温文儒雅，朴实厚道，平易近人的老人，还会在这清秋的丛林，这茫茫大雾的宁静之中，继续着他仍未走完的足迹！然而，一切都没有了继续，一切也都只是我的幻想，是啊，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想着这位曾给予了我生命、给了我温暖、给了我诗意的家，甚至还给了我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的老人。他的背影，他那一个深深地，深深地烙印在心底的背影，永远，永远也不会再出现在这清凉的秋天了！
一只非常娇小的鸟儿，带着一种非常嘶哑的嗓音，轻轻地飞落在栏栅边的绿萼树枝上，它慌张的，鸣叫的神情，好像在寻觅着，呼唤着什么？静静地，它不知道我在楼台的僻角注视着它，注视着它孤独的，失落的，惹人怜爱的模样。就像我不知道命运的种种幸运与厄运在未来人生的路上偷偷地窥视着我，一个无知又无奈，愚昧又愚钝的我！
大雾，茫雾，晨雾，这一片朦胧沉寂的晨雾，缓缓地，缓缓地散去了，伴随着缓缓升起于丛林上方的朝阳，逐渐消散在了这深邃静穆的茂林修竹中，还有，那只独孤的飞落在枝头，东张西望不知道呼唤着什么的鸟儿也不见了踪影。
然而，朝阳还是那一缕朝阳，你曾尽情沐浴的；丛林还是那一片丛林，你曾悄然走进的；山路还是那一条山路，你曾悠闲漫步的，可眼前的我，却再也不是那一个能时常被你呵护、让你督促、受你鼓励的我。
此刻的我，大概是冷静些了吧，也许是内敛些了吧，到底也是成熟些了吧！
多少年桀骜不驯的固执；多少回精神奔溃的边缘；多少次义无反顾的拯救；才会在多少个清冷孤独的黑夜里，在辗转反侧的无奈中难以入眠。
在心灵的深处，慢慢地，我学会了一种领悟，一种不向任何人寻找依附的领悟！因为我明白，在每一个人自身独有的生命里，总会在不同的路段，在不经意的恍惚间，在无法预知的遭遇里，会陆续上演着各种难以言喻，不可思议的故事与插曲！然而悲伤会来，也会褪去。眼泪会流下，也会收起！
苍茫雾色，终于褪去了……
而我的悟，我这因你而起的悟的感觉，也终因眼前这茫雾的褪去而缓缓地退去了……
2020.9.16 晨
作者：黎小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