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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陵台下》(系列小说)文/张松(之十九)一根烟
(辛巳）
一 根 烟
“俺姓伊，伊尹的伊----俺就是伊尹的后人，叫伊震坚，修汽车的，好抽烟。这烟瘾是大些，一根接一根，一天就一个烟头，也不浪费是啵。嘿嘿，嘿嘿！他们就多事给俺起外号叫‘一根烟’！”这伊震坚边说边掏出一支香烟，动作麻利地把烟头搓空，把正在吸的半截香烟插进去接上。这动作也就几秒钟----又吸上了。李石头耐心地听完后问：“伊大哥有什么办法去谈判能成？”这伊震坚边笑边回答：“能成，能成！说来话长，别闲俺唠叨啰嗦，这里边的团长就是俺亲戚。”“噢？什么亲戚？”“本家。也姓伊，都是本县伊家庄的，同一个老爷爷。他爷爷是老二，俺爷爷是老五，他爷爷那代去了东北谋生，后来就没了联系。那不，‘十二拿’----也就是十二军，驻了古城后没多久，有一天，他来俺修车厂修车。巧了，掌柜的安排俺给他修车，他夸俺手艺好，修得快，便和俺聊天，问俺贵姓，俺说俺姓伊，他说他也姓伊。他问俺老家哪里，俺说伊家庄。他说哪个伊家庄，俺说县里就一个伊家庄。他就瞪着俺看。说他老家也是伊家庄的。俺就纳闷了，你讲一口的东北话，怎么会是伊家庄的？”伊震坚说到这又紧吸了几口烟。李石头也耐着性子听。“俺就笑，不信。他急啦，说早几年打日本人时就想来认祖，队伍上没空，拖到今天。俺俩一续家谱，他大号伊震国，他爷爷和俺爷爷是亲兄弟，还真是没假！就认了。后来还回了趟伊家庄归宗烧香磕了头。他大我几岁为兄长，我为小弟。”好歹说完了这一段。趁着伊震坚接烟的功夫，李石头忙嘱咐他：“伊大哥，你去劝伊团长放了老师和学生们，赶紧投降。这古城眼见得就解放了，让他认清形势，别再叫当兵的白白送命了。”“俺懂，俺懂！道理俺都懂。俺和机务段的李大个子----李鼎言，都是那个----你懂得。好友，常在一块拉呱，帮过他一些忙，说过这些道理和事儿。李大个子的闺女和俺三妮都叫华妮，也都是好友哩！”李石头有些着急了，忙安排人去喊话。不一会，学校的大门开了，伊震坚不紧不慢地走进去了。
大家在外边着急地等着。杜家巷过来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是十九师独立团的马团长和一些地方上干部模样的人。李石头迎过去，先自我介绍，然后把这里的情况简单汇报了一下。马团长点点头，然后指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说：“这位是古城县的县委书记冯云天同志。你们谈。”说完就向依然响着密集枪炮声的方向走了。只见这位冯书记留着分头，头发乌黑，皮肤白皙清瘦，戴一副眼镜，不卑不亢，文质彬彬。衣服虽然陈旧，却干净利落。李石头当时就想；这人看着老成，一定文化程度也不浅。谈判的事交给他正合适。正想着，通信员来了，传达团长的命令：尽快协助地方同志处理完学校的敌人，然后立即赶到南门接受任务。这时，学校的大门又开了，伊震坚和一帮老师学生走了出来，可随后门又关上了。冯书记说了一句：“有情况。”便迎了上去。
伊震坚见到冯书记，喊了声“冯先生”，李石头见他嘴上的那颗烟左晃右晃也掉不下来，象粘上了一样。冯书记说了句“老伊，简单说！”伊震坚说声好，喷出了一口烟，把冯书记呛得咳了半天，他忙把烟拿下，用鞋底捻灭，顺手把烟头放到衣兜里。冯书记连说：“没事没事！快说说情况。”伊震坚说：“俺进去见了震国，讲了道理----就是和李排长说得一样。俺这堂兄也不想打，答应放了老师学生们。可他提了一个要求：能不能不算投降，算起义？”李石头一听，说，没大问题了，便告辞走了。冯书记看着李石头的背影寻思一下，转问伊震坚：“你怎么回答？”“俺说俺做不了这个主，要问领导。”“是要问领导，是投降还是起义，这是一个严肃的原则问题！”伊震坚一听也着急了，人转来转去，两只手不停地搓来搓去。“这怎么好？这怎么好？俺就想都答应放了人了，怎么还关门不缴枪呢？”旁边有几个县大队的战士大喊：“不交枪就干他雄黄子！”伊震坚一听，泪都快急出来了。“别急，老伊。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这个堂兄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品德秉性怎么样？”伊震坚停下来，想了想说，“他是个直性子，但又有些心机。打日本人不含糊，有良心，据他自己说，绝不做欺负老百姓的缺德事！还说，不是为自己着想，而是为手底下的这三百多号兄弟们着想。”“三百多人？他是正团长么？”伊震坚脸一红;“副团长，兼营长。团长不见了。”“老伊，你可要讲实话啊！”“就是，就是！他说请求按起义算，也是为了大家的以后着想，绝没有个人私心。”说到这，伊震坚偷偷瞅了冯书记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有，他说，他在东北军当兵的时候，在陕西做过红军的俘虏。打日本人时，在江南和新四军合作过，多少了解共产党的政策。”听到这，冯书记的眉头展开了：“这就好办了，我有主意了！不够按起义算，又不想算投降，按投诚算！走，老伊，我们去见伊副团长面谈。有真心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伊震坚长吐了一口气，摘下帽子擦汗，紧赶几步跟上冯书记，暗暗想，这次自己也算立了功吧？又一想，就算没有功，救了这三百多号人命，也算积了大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