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作品与争鸣》2020年第9期
李丽
“历史学归根结底是一种愉悦。”
“历史学研究急需回归本性。”
“无用的东西不过是因时间而成为历史。无用体现了历史的本性。”
几句对历史的本质的探讨，远远超越柴米油盐的人间烟火，可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大学老师与一个装修小老板的思想碰撞。
时代的缝隙里有多少有趣的灵魂？
拜读王方晨的《福勇的大河山史》，我想到两个人，一个是雷海为，那个夺得中国诗词大会冠军的外卖小哥，还有我的理发师，一个有空就看线装古籍的85后小哥。
杨家樵，这个名字透露了他出身的平凡，通过学习改变了命运，博士、大学老师，迈上了高贵地位的社会阶层。福勇，一个在社会摔摔打打中改变命运的装修公司小老板，竟然也登上思想的高峰，对历史的感悟认知和实践的运用，比大学老师更炉火纯青。
王方晨的文字总是舒缓的，却随时会变戏法一样把你打回到现实，上一秒还在戏词里“凭阴阳如反掌博古通今”，下一句就是三轮车后面拉着电锯、气泵、钢排枪、直钉枪、纹钉枪、马钉枪、胶枪、喷枪、手电钻之类的装修用具，浪漫与现实齐飞，残忍地撕扯着人的思想。
现实不就是如此吗?当你想要呈现一篇令人满意的论文时要把“令人”放在“自我”的前面；当你想悠然见南山时，往往是要先哄孩子睡着的。
所以，才有了装修这样一个时间的窗口，给了杨家樵一次灵魂的机遇。当一个大学老师跟一个装修小老板走进洗浴中心的时候，一次身体的洗涤变成了精神的洗礼。
我相信杨家樵是可以对着檀老先生说出很得体的话的，可是他不想在幻想里的福勇面前撒谎，他需要一场对历史的尊重去圆满那个持续了整个装修期间的对话。
读王老师的文章，总是很轻松，很容易被带入到一个情境中，熟悉又陌生。比如，又在王老师的小说里看到了济南，这不是《老实街》里那个曾经的济南，而是我生活中真实的济南，黑虎泉边打水，银座花园里的绿植，英雄山文化市场，还有那个活神仙洗浴中心，我甚至翻出百度地图要精确定位到活神仙，也去尝试一把。
熟悉之后是遥远的陌生，陌生到你必须有一个思想的高度和他匹配，否则那些浸透纸背的只言片语的深刻，你是无法追上的，一个过山车一样的飞升会因为你跟不上节奏而重重摔倒在地，以至于必须重新读一遍才能若有所思，甚至会心大笑。
认识王老师是在济南政协全会上，我们同在一个组，屡屡对这位大作家的率真而感动。听他偶谈到自己靠写书得到稿费，既羡慕又觉得可爱。传统观点中，文人应该视钱为俗物，文人就应该很穷。文人安贫乐道，就像孔子的的弟子颜回那样，三餐不继，肚皮贴着脊梁骨还不停之乎者也，莫言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每天也只吃一个柿饼，还挑个快坏的。看样子王老师是要打破人们的对文人的固有印象。
而每次讨论政府工作报告，王老师总是能从文学的角度切入进去，对济南文化、泉水保护，甚至语句文本、字里行间的逻辑，王老师都能挑出“刺儿”来。还有我第一次看到他写的提案，本以为一定是一个文学的范本，可他批评家门口的山上违章建筑时说“在山上建假山，本可以就地取材，取法自然，却用水泥糊了个假的出来，真是脑子进水了”。我曾问过他，是不是每一个跟您接触过的人都有可能被你写进小说里，我们一起开会的这些人要小心啊。呵呵。
最近女儿迷上了《哈利波特》，看完问我，妈妈，这世上真的有魔法吗？
有啊！罗琳阿姨手中的笔，会做各种面食的姥姥的手，都有魔法，还有你看不到却在指尖偷偷溜走的时光。
13年的岁月，从2006年装修就随手记下了一些生活点滴，到2013年动笔，到2019年完成，一个小说走过了漫长的13年岁月，才得以见天地。王老师用时光的魔法化平凡为高尚，化短暂于永恒，这也应了小说里的那句话——“无尽的时间让无用的东西有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