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兮》
偶尔，穿过一条或宽、或窄的路时，有时窃喜有时忧伤！
宽者，尤喜笔直的那种，头顶是湛蓝的天，两旁或是碧绿高大的道旁树，卫士一般。抑或是一望无际碧绿的青稞地，大片大片的青稞，顶着一头坚硬的发，这发笔直地生长，倔强地刺向天空；再或者路的两旁是金色的油菜花，油菜花开的时候，土地便是金色的，风过，鼻翼里满是屡屡清香。
窄者，便是那条通幽的曲径了。它无休止地延伸，它的延伸毫无规律和章法，一截小径或许配着幽深葳蕤的青草，再点缀几支不太张扬的小花，也还是可以的。另一小截的旁边却是杂草纵横，其间还会藏匿一两个深深的大坑，路崎岖不平也就算了，这深陷的大坑却来凑热闹，小径向来无人问津，大概是坑怕小径寂寞吧！
无论是怎么样的路，都需要景物来做陪衬，倘若少了石头、树木、花朵、小草，那路该是多么的千篇一律。倘若我们的眼睛乏味了，脚步也会疲惫，心灵也就会寂寞！
走的路多了，也就开始通透起来，人生之路亦如是！
父亲在单位的一次体检中，检查出一只肾上长了个瘤，父亲的身体一向是好的，至少我认为是这样。然而，这一次，却是让人如此地惊慌失措。
最初接到电话的时候，我还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挂了电话的一瞬，身体恍若抽空一样，头重脚轻几欲栽倒，我不知道是怎样才走进办公室的，晚上，大家一起聚餐，年末，大家都兴高采烈，大快朵颐，大声歌唱——却唯独我，吃不下饭，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在此时能扫大家的兴，然而，眼泪总是在眼眶里打转，借口上厕所外出的当儿給母亲打了个电话，母亲还在电话那头安慰我，“没事，没事，不用如此担心，你们好好上班，择日做了手术也就好了”。回到了宿舍，躲在自己的被窝里，眼泪不由自主便流了出来，各种猜测、臆想都是最坏的，连续几个夜晚，很难闭得上眼睛睡觉，即便睡着的时候，也都是噩梦。
那几日，惶惶不可终日！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給母亲打电话，听到母亲在电话那头轻松的口气，自己才会松一口气，也不知母亲是佯装坚强还是真的坚强！
母亲生怕我们担心，便给我发来父亲的照片。父亲知道自己的病情，然而却还能端坐在餐桌写毛笔字，一向眼里都是冒火的我，这一次哭了个破天荒！
将父亲送到手术台上的时候，我们大家似9乎都有预感似的，心里却都是异常的轻松，仿佛医生的妙手就一定能完完整整摘下哪个可恶的瘤子，从早上九点多进的手术室，晚上七八点医生才在手术室前唤病人的家属，医生给我们亲自展示了父亲体内摘取的瘤子和一些组织，天呐，那个可恶的瘤以及旁边的淋巴组织都被切除下来，足足有半斤重。
我们推着昏迷不醒的父亲来到了重症监护室，医生告诉我，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喊一下病人，看看病人的反应，这时候的我才开始着急，也意识到手术之后的危险性，父亲的身上插满管子，我轻轻俯身在父亲的耳边呼唤了一声“爸爸，爸爸”，但是丝毫没有听到父亲的回应，我急了，就提高了声音大声叫道“爸爸，爸爸”，此刻的父亲，仿佛在遥远的地方听到了我的声音，沉闷地应了一声“嗯——” 我可怜的父亲，他一定一个人迷茫于一条寂寞的路上，他一定像落叶一样飘飘摇摇于那个迷茫的路上，他一定也在寻找一个出口，从哪条路上出来！我知道，那条路上一定没有树木与鲜花，一定是白茫茫的一片，天与地，地上的路都是白茫茫的。
半夜里，父亲终于醒了。然而，疼痛才真正开始，父亲的背上有三个刀口，其中一条约莫六七寸，那是怎样的触目惊心啊，另外两个刀口被纱布包裹着，其中的一个里插着管子，管子里流出的血水是父亲腹腔里的积液，父亲被疼痛侵袭，整日整日的呻吟，那一声声呻吟声低沉而凄惨。
母亲彻夜不眠，守在父亲的身旁，双手伸进父亲的腰部，尽量努力把父亲的腰垫高一些，这样做是为了缓解父亲的疼痛。
父亲渐渐好了起来，可以坐起来吃饭了，父亲说，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人远远不如一只动物，医生用气管把腹部打得鼓鼓的，麻药的劲一上来，人就昏迷不醒了。
我不敢去想象那样一个场景，父亲裸着躺在手术台上，腹部隆起，整个人呈昏迷状态，手术室四面白色的墙壁，如此的冷，父亲躺着等待手术刀刺破身体的那一刻，我想，那时候的父亲，是多么地无助，一堵沉重的墙将家人和自己隔离开来，墙内是自己，墙外是妻子、女儿、儿子、儿媳。此刻的父亲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父亲的心里是多么地害怕。
父亲生病的那段时间，我常流着泪慨叹，人生的路是如此令人琢磨不透，看似你走的是一条康庄大道，但是，不晓得什么时候就掉进了坑里，运气好的话，坑浅，经过自己的一番挣扎，终于可以爬得上来，若运气坏，坑深，那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所幸的是父亲跌落的坑尚浅，父亲终于自己攀爬了出来。
陪着父亲走了这么一遭，自己的三观竟然完全被颠覆了，路平坦，也不是一件值得窃喜的事情，或许命运会给你准备好一个大坑，路曲折，也不是一件悲伤的事，或许命运给你缔造了许多美好的风景，你只须行得正、走得端，慢条斯理的行进中不妨去欣赏一下风景，这样，即便再远的路，也可以好好地走下去。
作者近照
作者：周萍，现居青海互助县，高中语文教师，用心用情生活，热爱本职工作，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点滴，经常在网络平台发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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