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秋的一场暴雨(散文)
文/侬卿
8月13日周四下午的午后,正是骄阳似火的时候,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将原本瓦蓝的天空一下子涂抹得乌黑。风卷起地上散落的树叶、纸屑,摇动着树木的头,瞬间让一切都变得狂乱起来。街道上到处都是奔跑的人群,被风吹起的衣裙。商贩们更是乱作一团,忙着撑伞,忙着收拾摆开的物件。有个中年妇女大概一个人守摊,见暴风雨要来了,一边大声呼唤着四、五岁的儿子,一边频繁地挪动着步子,起身弯腰地忙个不停。也许是她的儿子没听到她的喊话,或者听到了没在意,她在放下一箩筐蔬菜之后猛地向孩子冲去,劈手打下一巴掌,在孩子的哭声自己的骂声中又跑回菜摊旁。
暴雨,终于落了下来。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扬起的尘埃,与空气中弥漫着的土腥味混杂在一起,与炙热的空气混合在一处,形成呛鼻的烈辣。街道上有人匆匆忙忙地奔跑着,有人来不及进屋就躲在房檐下。地上公路上被雨点砸过的地方,水在漫开,和着落下来的雨滴混成了一片。灰色的柏油路很快变得黑灰,水汽的浓重在半空中升起。
耐不住寂寞的小伙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嘴里叼着香烟,眼睛瞟向路面,身上的衣裳在大风中翻卷。房檐上的水注哗哗地向下淌,仿佛无数条小溪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也仿佛调皮的孩童脱离了大人的管束畅快在天地之间。
在县城跑出租车司机显然成了最冷漠的人,载着抢上车位的客人毫无表情地离开,全不管尚站在风里瑟瑟发抖一身雨水急于打车的客人。有个老人在儿子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却又因为涨了一倍的车费恼怒了,而另外两位客人则迫不及待地钻进这辆出租车。
雨点连成了线,结成密实的网。空气渐渐地凉下来,赶去了闷热,也赶去了刚才的土腥气,焦躁的人们因为凉了的空气变得沉静。雨不停地落下,地面上开始积水,经年不通畅的下水道四周溢满了流不下去的黄水,泛着泡、荡着圈。有热心的女人用不长的竹竿扒拉着下水道旁边的垃圾,在别人的劝说自己的执著中说笑。来来往往的车子划过她的身边,溅起的污水弄脏了她的白布短裤,她骂了一句扔下竹杆。那杆子便顺着雨水打着圈,围着下水道转来转去。
天空依然乌云密布,但已不见了风,所有的匆忙都停歇下来,落下一地的安宁。耳边的雨声,眼里的雨丝,顺着时间的河在缓缓地流淌。这流淌是从上而下的畅快,也是自上而下的凉爽。湿了衣物的人大概感觉到冷了,有的钻进街头的铺子,有的站在房檐下双手交错着摩挲双臂。各样的眼神转来转去,寻找回家的路,观察天晴的时间,等待有熟悉的人捎上一程。
下午6点多的时候,街上行人多了起来,下班的工薪族,摆摊的农人们,各色人等拥上水浸过的路面。给老婆送货的丈夫,赶着下班回家的工薪族,维持交通秩序穿着长雨衣的交警,还有一两只偶尔出现的浑身湿透了的流浪狗,在雨中绘成了一幅人物图画。
这一场暴雨,让一切都变得不同寻常起来。公交车上挤满了人,上去的下不来,下来的头脚凌乱,喊声骂声闹成一团。大人小孩像捆扎实的棕子挤在一摇一晃的车子里,伴着公交车司机的唠叨声向着前方行进。地面溅起的雨水看着他们离开,又等待着下一辆车子的到来。“这该死的雨!”终于有人开骂了,他晃晃手里耷拉了一角的灰色雨伞向着银行的方向跑去。
下午7点以后,再没了初见暴雨时的欣喜,也没了初见暴雨时的狂热,人们的面孔变得平静,好像在等雨停,也好像不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似乎人人已适应了对这一场暴雨的感觉,不在乎什么,也不渴求什么,一切都坦然起来。
在农贸市场守蔬菜摊的女人搂着自己的儿子哼起了歌曲,铺子里跑出来看雨的小姑娘回到屋里等候客人,躲房檐下的人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只有下水道的水还在雨的冲刷下打着转,泛着黄,寻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的出路。
这时候的我,已经回到家正坐在飘雨的窗台上喝茶。雨成了我眼里的风景,成了我眼里的画面。雨让我联想到自己,联想到人生很多猝不及防的事。这些事不知晓什么时候就会来临,让你惊慌失措,让你防不胜防。它们的发生由不得人,也由不得人的不情愿。突然降临时,心里会很慌乱、很无助,也会有慌乱和无助中的挣扎,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平静、沉淀和思考,捡拾着有意义的记忆,淡忘了无理由的烦恼,然后重新找回自己。
我看着雨停下来;看着街道上的雨伞一把把被收起;看着匆促的脚步恢复往日的平静;看着杯里的茶水由最初的浮躁渐渐地落定,便明白了万物都在变化中,变化都在情理之中,而情理则在于内心的调和之中。
夕阳的光从窗外探进头来,远处的天空挂起了彩虹。杯中的茶水泛起诱人的光泽,街头因雨而有的水滴闪烁着珍珠般的璀璨。原来,所有的喧嚣都是静谧的前奏,所有的狂乱都是安宁的开始。当尘埃落定,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完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