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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国 瓷 都 赋
文/ 程 艮
雄峙华东，屹立赣皖，毗邻鄱湖浩瀚，脉连龙虎崴嵬，尽占灵山秀水；春秋楚境，秦汉豫章，旧称新平昌南，再展浮梁英姿，独享物华天珍。水土宜陶，百序雕琢成型，唯工、唯优、唯精洁；窑炉熔炼，高温浴火脱胎，似瑨、似琦、似璧琼。青白绝佳瓷，盛唐赞为假玉器；真宗赐年号（1），北宋奠都景德镇。
千载瓷歌讴古镇，大国工匠创辉煌。
泱泱华夏，邑镇似星，唯景德九域称雄；滔滔赣江，光阴如梭，仅瓷都五洲著名。盛名盛举，工匠八方来，铸造世界陶瓷圣地；匠心匠意，器成天下走，传播中华文明首功。圆器、琢器、细皿器，景瓷四绝（2）蜚四海；郎红、祭红、状元红，绚丽多彩颜色釉；古彩、粉彩、釉下彩，琳琅满目瓷之珍；青花、红花、瓷雕花，至美至雅至臻荣；茶具、餐具、文墨具，室不藏瓷主不雅；瓷枕、瓷桌、瓷龙缸，人不制瓷艺不高；朗窑、唐窑、成化窑，历朝历代御窑厂；瓷店、瓷行、瓷器街，中华最旺瓷码头。百代先贤，精英辈出，传承与创新齐驱；千年窑火，国宝淬成，炼珍和烁玉并辉。
千年瓷韵奏古乐，古景古城展古风。
街头市尾，有名陶阳古瓷镇；车水马龙，不逊清明上河图。陶王永恒，赵慨道法济黎庶；火神不朽，童宾仗义薄云天。码头渡口，金滩渔唱抒情诗；江边古塔，寺前钟响静幽竹。十里春风，昌江两岸美如画，双溪婵娟，古月千秋景似仙。凤游山，狮子山，吉祥莫如万寿山；水龙洞，洪源洞，神奇最是诸仙洞。暘府寺、观音阁，名流奇遇（3），机关不露云垂地；师主庙，禅师庵，庙庵皆灵，心境无瑕月在天”。马鞍山，社稷坛，云门教院宴宾客（4），兀然亭聚胜兰亭；和尚坞，佛印湖，鸿儒挥墨传佳话（注），文苑扬名“三杰堂”。乾隆帝，游江南，风情民俗亲历察，美不胜收是瓷都……
千秋功绩瓷事业，九域八方传盛名。
汉陶唐瓷，莹缜如玉，霍窑与陶窑并驾齐驱；高祖诏令，天下盛名，陶玉和仲初双峰并峙（6）。元忽必烈，首座官窑，浮梁瓷局；明朱元璋，开国之初，设御窑厂……昌江、鄱湖奔大海，郑和西洋之旅，满载国珍，尽显国威，瓷路更比丝路广；珠山、浮梁向琉球，程复东亚之行（7），赢于商贸，功于商政，辅佐中山王察度。前清督陶官，厥伟唐俊公（8），二秩春秋在瓷都，《陶成纪事》著述丰。督理管窑务，仿古年希尧（9），十年创新胭脂釉，后人续咏《年窑歌》。
千窑升火耀雄镇，万匠制瓷富古都。
帝制寿终正寝，民国万象更新，御窑与民窑（10）彼消此起；共和宪政初建，古都百业兴旺，瓷商共茶商（11）内产外销。发明、发挥促发展，江南雄镇千窑腾火；瓷堂、瓷校研瓷艺，世界名城万匠制瓷。实业报国，程业洪率先创办天佑华（12），琢器大王厥功伟；高屋建瓴，余昭华启后兴起华昌甡（13），瓷都巨富报乡邦。三尊大佛，四大金刚，十八罗汉排座次，为首全是都昌帮（14）；廿里长街，百零八弄，两千厂坊竞豪雄，拔尖皆属老字号（15）。八友结社，月圆珠山传佳话（16）；五龙抢珠，翠拥亭阁留倩影。画坛豪杰凌云笔，翎毛山水竹走兽；瓷界英雄揽月星，人物虫鱼菊梅松。真个是，诗书画绝彪青史；更敬钦，德艺品高谱新篇……
瓷都之美，城乡美、景观美、瓷器美，绿水青山人更美；
瓷都之桥，天宝桥、通津桥、五龙桥，慈善乡绅罗家桥；
瓷都之多，寺庙多、菩萨多、信众多，心中有佛善良多；
瓷都之商，茶业商、瓷业商、百业商，能赢天下唯义商；
瓷都之富，财神弄、金家弄、斗富弄，赛宝坦兼富强弄；
瓷都之宝，镇宅宝、镇庙宝、镇馆宝，精品国瓷都是宝。
千古瓷殇干戈老，十年浩劫痛哭深。
叙千载辉煌，如仰古月；话百年沧桑，似诉衷肠。太平军入境不太平，焚烧御窑，勒索银两；空城计左公再诱空，来回迷敌，终擒贼王（17）。北洋军阀，败逃景市，军棍刘宝题，武力借巨饷，注定有去无回；瓷都富豪，破财免灾，会长吴瑶笙，应急筹银款，终归死里逃生（18）。……倭寇侵略，狂轰烂炸，窑厂全成废墟；青壮参军，保家卫国，前线蹈火赴汤……
多灾多难之瓷都，愈挫愈坚的顽强。无论战火天灾，夷平瓦砾，重建家园重崛起；岂止兵燹匪乱，抚却创伤，再接再厉再向前。五十年代，陶瓷黄埔：艺术高校陶瓷学院成立（19）；六秩岁初，现代窑厂：陶瓷业逐步完成机械化（20）。惜乎！好景不长，十年浩劫，停工停产闹革命，借此机搞打砸抢；悲哉！恶流难尽，百代瓷灾，砸寺砸庙挖祖坟，美其名批封资修（21）。两派武斗，你死我活，赢者当道；屡次造反，争权夺利，红歌高昂。砍瓷业，搞兵工，叫嚣瓷器不能打仗；挖地道，开铜矿，鼓吹所谓备战备荒……
千年沉重景德镇，万劫不复吾乡邦。
三查运动，阶级清理，宰了一批又一批；四个面向，知青下乡，灾难一浪涌一浪。林彪倒台，铜矿下马，折腾一茬续一茬；批林批孔，评法批儒，闹剧一场接一场。叛教的从来是教主，卖官的只能属官场。曾经强制性公私合营，如今残酷地解体瓷厂。资本家早被卸磨杀驴，先锋队也是昨日荣光（22）。昏官借改制之机，私分公产；奸商以合作之名，勾结分赃（23）。官员年年吹政绩，爵位升级，鸡犬升天；劳工岁岁流血汗，还遭下岗，不服下坑。曾经，天下工匠八方来，人才繁荣瓷都；如今，身有绝技四处逃，揾食漂泊异乡……
怎不伤心？吾乡吾土吾桑梓；父母之邦，梦寐瓷魂是国魂。
最恶官场逆淘汰，官风带坏民风，全社会堕落；
可悲民间道已亡，民俗谄媚官俗，整体在沉沦。
呜呼！全民堕落，全都麻木，万人皆赌，全城麻将；
哀哉！痛吾桑梓，痛吾瓷都，百弊丛生，千古瓷殇（24）！
——注解——
1：景德元年（1004）北宋皇帝宋真宗赵恒，将年号封给昌南镇为景德镇，从此奠定了景德镇中国瓷都的地位。
2：景德镇瓷器：白如玉、薄如纸、明如镜、声如磬。在全世界绝无仅有。
3：暘府寺法老朗日在寺中遇见故人北宋名将岳飞，相谈甚欢，朗日即留岳飞住宿，并游览了昌江两岸的风景，岳飞兴味盎然地写下了这副楹联。
4：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任饶州剌史时，视察浮梁，在马鞍山云门教院数日，因与唐陆修士、官太子宾客、颜鲁公等友善，大宴宾客，饮酒吟诗。
5：佛印，浮梁人，在浮梁宝积寺出家，是北宋著名的禅师，与苏轼、黄庭坚友善，一日，苏、黄二人前往宝积寺看望佛印，三人相约到有南北二湖的和尚坞浏览湖光山色，苏轼题下“佛印”二字，和尚坞便成了后来的“佛印湖”，即今日的莲花塘。
6：景德镇胜梅亭、白虎湾、黄泥头均发现烧炼白瓷最早的窑场。陶玉、霍仲初二人均为昌南（今浮梁县）人，陶玉的白瓷称陶窑，霍仲初的白瓷称霍窑。都受到唐高祖的青睐，被称之为“假玉器”。武德（公元621年）四年，唐高祖颁发诏令，要陶玉、霍仲初制瓷进御。从此景德镇瓷成了中国最早的名牌。
7：浮梁瓷商程复，永乐年间在琉球国（琉球群岛在东汉是中国领土，后独立为琉球国。日倭占领后改名‘冲绳岛’）经商大获成功。程复以琉球国中山王长史的身份与明朝使者接触。辅佐中山察度，定国后，程复的后裔程泰祚、程顺继承祖业，辅佐尚氏王朝。程顺多次朝贡进京，推广儒学，开发航运，使琉球成为东南亚海上贸易中心。程氏家族既帮助了琉球国，也报效了大明中国。
8：唐俊公，沈阳人，即清代著名的督陶官。在景德镇20年整，与工匠们同甘共苦，研制御瓷，对陶瓷制作生产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著有《陶成纪事》《陶冶图说》等专业著作，其亲手制作的《粉彩三果盘》《行书笔筒》等分别于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中国历史博物馆收藏。
9：年希尧，淮安板闸关督理兼景德镇御窑厂窑务。在景德镇10年，发明了不少颜色釉新种，其窑称为年窑。清人查俭堂在《年窑墨注歌》中称“国朝陶器美无匹，迩来年窑称第一”。
10：民国成立后，孙中山主张“天下为公”，景德镇专门为皇帝制瓷的御窑厂基本被废除，而民窑得到了更好更多的发展。民国时期景德镇仅有江西省陶瓷公司一家官窑，而没有御窑。1929年，江西省政府在景德镇定制了孙中山总理亲笔书写的《建国大纲》瓷版16块，悬挂于总理灵寝。
11：景德镇不仅是中国瓷都，作为中国瓷都的源头，浮梁还是中国的名茶之乡。白居易有诗云：“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浮梁名茶中的浮瑶仙芝、野兰芝、浮红等茶都是茶中极品，1915年，浮红茶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荣获国际金奖。
12：程业洪，新建人，民国初著名国画家，擅长人物山水走兽，1919年成立景德镇天佑华瓷业公司，以精制琢器日用瓷而著名，是最早将绘画与日用瓷结合的陶瓷艺术家，曾与珠山八友均有密切的业务往来，作品被海内外藏家广泛收藏。创业10年后，家乡有人劝程业洪回老家足可以买1500亩优质良田，程业洪不但没有回乡过安逸日子，还先后从老家带了200余年青人到景德镇发展，很多人都在景德镇陶瓷各领域有很深的造诣，其中，程光逵在七十年代成了最后的7501红色御瓷的研制专家。程业洪曾两次用大量银元“支援”了方志敏等……程业洪非常关怀员工，企业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公司全体员工都是同甘共苦渡过难关。1939年新春，日倭飞机对景德镇狂轰烂炸，创办了二十年之久的天佑华瓷业公司被炸成一片废墟，年青员工则参军抗日去了。程业洪于疾病缠身的郁郁苦闷之中英年早逝。
13：余昭华，都昌人，自幼随父在景德镇瓷厂学徒，后办了生产二白釉瓷器作坊，抗战后停业，后来改作瓷商，到全国各地销售瓷器，资金扩大后恢复办厂，兼营华昌甡瓷庄，前后11年有坯房有窑厂，成为景德镇著名的工商业者，公司合营后，他带头买公债，支援抗美援朝捐献和“五反”等等。曾被当选景德镇瓷联、工商联主任委员，景德镇市副市长，“文革”中受迫害致死。
14：三尊大佛的首领是余英泾、四大金刚的首领是冯承就，十八罗汉的首领是王家琨，他们全是都昌人，在景德镇从事陶瓷业的半数以上是都昌人，所以又称“都昌帮”。
15：景德镇昌江东岸北自里市渡到南边西瓜洲，共有2400多家坯房和窑厂红店作坊。
16：1922年，王琦大师与王大凡在景德镇发起成立陶瓷美术研究社，300多名陶瓷艺术人才参加了该社，王琦被公推为社长。研究社共同切磋技艺，举办书画展览，出版研究刊物，影响力很大，后来被军阀孙传芳部下捣毁了。1928年8月15日，王琦、王大凡、汪野亭、邓碧珊、程意亭、何华滋、刘雨岑、毕伯涛等八位陶瓷艺术大师在珠山中路文明楼举行茶话会，定于每月15日聚会，称为月圆会，即珠山八友会。后徐仲南、田鹤仙因画松竹梅中堂屏风见长，也被邀请加入了珠山月圆会。珠山八友圆月会的艺术成就远超“扬州八怪”，在中国陶瓷艺术史上成就空前。
17：1861年左宗棠驻军景德镇与太平军展开激战，多次打败太平军。忠王李秀成用声东击西的战术攻打石门，致使左宗棠前往石门，景德镇守军空虚，太平军立即乘虚进击，左宗棠中计后，发现内部有奸细通了消息，并立即召开军事会议声称他秀成已被活捉，致使太平军前往石门救援，在来回迷敌中，致使疲惫的太平军被左宗棠全歼。
18：1926年，北洋军阀被北伐军打败，军棍刘宝题本来打算往祁门、屯溪方向逃窜，经过景德镇时，见古镇如此繁荣，就把景德镇商会会长吴瑶笙召到驻地，要借一百万银元作军饷，限三天之内交毕。吴瑶笙无奈召开紧急商会，因时间紧，只筹了八十万银元，结果吴瑶笙还是被绑架为人质，随败军一同撤走，因北伐军追击在后，逃到市郊四周里菜园时，吴瑶笙连呼肚子痛，并急中生智从手推车上滚落到菜园里装死，只顾逃命的士兵哪里还顾得上吴瑶笙，所以吴才捡回了性命。
19：1958年，景德镇陶瓷学院经国务院批准成立，这所中国唯一的陶瓷艺术最高学府，也是在1909年的中国陶业学堂的基础上成立的，被称之为中国的陶瓷黄埔。
20：在五十年代公私合营至1966年文革以前，景德镇市十大国营瓷厂基本完善，并且形成了各自的特色，也逐步实现了半机械化生产，陶瓷机械厂、陶瓷窑具厂、陶瓷化工厂、陶瓷木箱厂、陶瓷研究所、陶瓷技工学校、陶瓷出口公司等陶瓷工业体系十分完备，江西省陶瓷工业公司、国家轻工部陶瓷研究所也都设在景德镇市。国务院最早颁布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全国共37名，景德镇有12名，约占全国的三分之一。自五十年代起，国家礼品次，人民大会堂用瓷，中国最后的御瓷7501毛泽东专用瓷全都出自景德镇。景德镇出口瓷占全国总出口瓷的五分之一多，而且景德镇还有压缩机、印刷机、汽车、飞机等机械制造行业……
21：文革期间，景德镇一百多座寺庙及文物古迹被红卫兵造反派砸烂破坏，两派夺权武斗，先后发生了吕蒙渡事件、九二三事件等大型武斗流血事件。武装部枪支均遭抢劫，无数黑五类惨遭冤杀，许多所谓走资派被迫跳楼自尽，许多陶瓷艺术家均难逃劫难。当时景德镇竟有“炮打司令部，赢了有官做，火烧省市委，加钱又加米”的讽刺口号……
22：景德镇几十万瓷业工人曾经被捧上了天，被称为工人阶级先锋队、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工人老大哥，文革中还组织工宣队进驻各大中学校领导一切，不需要了，工人被一脚踢下岗。
23：景德镇官场极度腐败，陶瓷博物馆的国宝级藏品都进到了周永康的地下收藏室。曾流行民谣：“当一年厂长，胜十年打抢。搞垮一个厂，明日升局长。搞垮一个县，升到国务院。搞垮中国瓷都，升到中共中央”。景德镇市的十大国营瓷厂和许多的大集体厂都是广大的陶瓷工人们通过几十年的血汗打拼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却被贪官们以“改制”的名誉，官商勾结贱卖了。国内外大订单都没了，瓷都完了，搞垮中国瓷都的八婆书记还真的升到了中央候补委员……
24：由于景德镇瓷业经济一落千丈，全国其他的陶瓷产区又一哄而上地到处封都，湖南醴陵、福建德化都曾经封为“中国瓷都”，河北唐山则封为北方瓷都，全国已有七八个都。最荒唐的是潮州低温垃圾瓷也堂而皇之地封为“中国瓷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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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程金根，笔名程艮、程宗焕等。籍贯江西新建县，出生于中国瓷都景德镇，现定居深圳，是中华楹联学会永久会员、江西省诗词学会会员、中国陶瓷文化传播大使、海口·南中国作家研究会研究员、深圳市作协会员……先后从事过陶瓷、矿山、化工、教育、文化策划、美术评论等二十多种职业。他从小爱绘画、嗜爱音乐、后来又笃爱文学。他写作形式多样，诗词、楹联、散文、报告文学无不擅长，著有《不废昌江万古流》等中、长篇小说十余部，先后在海内外媒体发表文章和文学作品一千多篇。策划、主编了大型纪实文学集《江西精英在南粤》。创刊了广东省唯一的赣文化期刊《赣鄱风》。著有赣文化专著20余部……
左为作者程金根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