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尹成敏 朗诵/孟艳艳
碧流河里有好多好多的野生鱼种,有草鱼、鲫鱼、鲶鱼、秋生鱼、马口鱼、沙里鯝鱼等,还有一些是叫不上名字的。
碧流河里沙里鯝鱼很多,属于肉食鱼种,味美肉香,生活习性基本都潜藏在河底流沙里,也不是什么地方都有。抓沙里鯝很有趣,捕鱼工具并不是渔网,而是用铁丝做的铁(原为铁铁)耙子。抓鱼的时候,姥姥和姥爷首先要下到河里察看地形,寻找河床被水冲刷的流沙痕迹,只要斜着水流方向有略微突出的沙带,里面保准就有沙里鯝鱼,这时姥姥和姥爷就用铁耙子,在突出的沙带反复镂几遍,隐藏在流沙里的沙里鯝鱼就被铁耙勾住了。半天功夫就能划拉个十斤二十斤的,最大的也有三四两重,姥姥拿来做丸子做鱼汤,味道鲜美得很,小的都被姥姥喂鸡鸭了。
姥姥姥爷捉螃蟹就更有意思了,白天姥爷用水草做成很粗很粗的栅栏,横在河坝边或者水塘岸边,到了晚上姥姥就领着表哥和我,提着灯笼到河边帮姥爷照螃蟹,那螃蟹都趴在草栅栏里很多很多,多的时候一次就能捉个五六斤的,特别开心。有时还会遇到蛇,自然是好怕好怕的了。那个时候没有市场经济,捉到的鱼虾吃不了也卖不出去,姥姥姥爷也只能每个礼拜去捉一次了。
下河抓鱼虾和捉螃蟹特别有意思,姥姥也常常让姥爷带上我一起去。姥爷捉鱼虾、捉螃蟹非常拿手,只要被姥爷发现就没有捉不到的,一般都是十去九不空。那个时候生活困难,要是逢年过节的和家里来客人,姥姥就让姥爷领着表哥和我下河抓鱼虾,姥姥就到河边捡几个鹅蛋和鸭蛋,再采些野菜回来,一顿下酒菜也就筹齐了,节也过了,客人也招待了。
碧流河每年都会发大水。据老人们讲,最大的一次洪水是在大清光绪五年,那一年夏天,辽南地区淫雨霏霏,老天连续一个月没睁眼,碧流河发大水泛滥了……
其实碧流河每隔三五年就会来一次洪水,每次都会有大量的树木柴草,房梁衣柜和箱子木头被洪水冲下来,被大水冲下来的漂浮物当地人都叫浮柴,在河流拐弯或者有障碍物的地方就被拦住了。这时姥姥姥爷就站在岸边一点一点地把浮柴捞了出来,晾干后用牛车拉回家,一场洪水下来,姥姥和姥爷总能捞上几车,足够烧他一年。
姥姥是包着小脚从旧社会走过来的,出生在碧流河畔,长在碧流河边,早把碧流河融入她的血脉里,碧流河也就是她的碧流河了。姥姥为人要好,很善解人意,尽管是那个年代的家庭妇女,凡事都能想得开,在姥姥面前没有过不去的事,所以十村八屯,十里八里的没有说姥姥二五眼的。
有一年,姥姥听说上游八区(双塔镇旧称)那边要修水库,好长一段时间姥姥就闷闷不乐。姥姥常常问别人,八区那边要修水库吗?修水库干嘛?河里没有水咋办?别人的回答往往是模棱两可的。这下可倒好,修水库的事却成了姥姥的心病,姥爷拿姥姥没办法,家里人都没有办法让姥姥开心。后来是舅舅告诉姥姥说,上游八区修水库是国家的事,主要解决大连城市吃水问题,打那以后从此就再也不提修水库的事了。
又过了几年,上游水库真的修好了,中山屯河段的碧流河水明显少了许多,就剩腿弯点水了,河蟹没了,鱼虾少了,苔藓却多了起了,基本就不能洗涮了,何况是洗衣服洗澡了。打那以后姥姥就非常不开心,心情一天比一天坏。有一年,姥姥一不小心把腿骨跌折了,身体也就越来越糟,从此再也不下河了,整天坐在炕上对着碧流河唉声叹气,再后来姥姥就没活上几天,带着对亲人的眷恋,也带着碧流河的眷恋走了,河边永远也见不到姥姥的身影了。
姥姥走的时候我没在她身边,没能陪伴姥姥到最后,是我一生当中最大的遗憾。后来我才知道,姥姥过世的头一天,头脑非常清醒,按照民间说法这就是回光返照了,舅舅告诉我,姥姥生命的最后那一刻,用祈求的眼光看着舅舅,姥姥的心思在场的家人都明白,她走后就想埋在墨盘山,找一个能看见碧流河的地方,其实姥姥的安身之地舅舅早都选好了。第二天一大早,姥姥真的走了,按照姥姥的生前遗愿,埋葬在墨盘山东麓的小楼沟山顶上了,日夜守候着她的奔流不息的碧流河。
姥姥走了,我心里好痛好痛,连续难受了好多年,毕竟是姥姥把我养大的。后来,我每年都要去中山屯,到碧流河边去追寻姥姥,怀念姥姥,去回忆我久远而又苦涩的童年。
碧流河,我的母亲河……
碧流河,姥姥的碧流河……
(本文原载《海燕》文学月刊2020年第五期)
尹成敏,大连市普兰店区墨盘人,文学崇拜者,自由撰稿人。
孟艳艳,笔名梦叶,喜爱朗诵,喜爱摄影,喜欢读诗歌散文,喜欢用声音品味文字,用声音倾听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