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者

                       陆定渔

     告诉我，陀斯妥耶夫斯基，你母亲的病痛，你最清楚，就像你明白在俄罗斯大地上有多少条江河，多少座山脉，多少块草原，多少座城堡一样。

    当你的先祖从遥远的黑海边上，爬涉来到俄罗斯大地上栖息、繁衍，修筑一个又一个巍峨的罗斯城时，就注定了你、你母亲的命运。

    当恺撒的徒子徒孙给了你“恩泽”时，你想到了什么？你还是笑了，带着残酷的笑，你双目向天、向日 ，探询着亿万年的传说、探询一种谶语？

      西伯利亚，那冰封雪锁、荒蛮万里的土地，那就是你的乡土啊一一你的蛰栖之地：就在这连鸟也飞不过的地方。

    我知道，你是站在摇摇欲坠的阿尔西特拉的桥弓上，维吉尔在向你召唤。但是，你为何拒绝他对你的向导？为何接受上帝对你的宽宥、赦免，死赖着留在凡尘上。

     高加索、瑟加西亚……俄罗斯大地的每一处，都游荡着你的灵魂。啊！当六月明媚的阳光照耀在伏尔加河上，照耀在瓦涅河上，那蓝色跃动的波光，那肥美大草原繁星似的野花，这美丽的土地啊！你为你生于斯长于斯而永世的骄傲！

    你的母亲呢？你那千千万万在地主农庄中劳作，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母亲呢？她们就像你的先祖，如黑海边上的牛羊，你录下了你的那一生存布景，但你是否占卜过俄罗斯人民预言的今天？

    你总在最贫最贱最失所的人群中歇足，在芸芸众生中受灾，像一个异教徒、苦行僧，当人类还在酣睡之际，你就已经起程。

    我不是俄刻阿诺斯，但我告诉你，陀斯妥耶夫斯基，西伯利亚不是你的苟延之地。 历史不是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