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咚黑鱼
文/龚文逵
叶家池是哪?
它既不是名山大川也不是风景名胜,甚至连什么人文景观也算不上。它只是我故乡小城的一大片荷塘,沿街倒是有几处历史遗存。
清晨,迎着初升的红日,贪婪并珍惜的吐纳清凉浸润的新鲜空气。看洒水车驶过的湿滑街面,星星点点的泛着鱼鳞般金光,熠熠生辉。
从旧城中心——城门口,凝望微微晨曦中的百年地标——粮管所。聚财又镇宅的花岗石大狮子,宽整而耸峙的青条石大台阶,俄然且幽然的黑漆木大柜台。顺着顺城街往东,经曾給无数人留下美好记忆的“红旗照相馆”。县里篮排球赛、训基地,小城青少年游乐天堂——“灯光球场”。全县职工之家——工人俱乐部,文革前专供领导消遣取乐,与社会极不协调的奢靡场所——跳舞厅。官员跳舞怕老百姓看,故意把窗户安得高高的。儿时,我们来此玩耍。只能听到里面来自西洋的靡靡之音,铿锵的“嘣嚓嚓”给窗缝透出的五彩灯光也打上了节拍。
继续前行,过一处叫桥却不是桥的穿塘土埂——鲁肃桥。相传此处曾有当年鲁肃路过时留下的轿印。鲁肃桥中段,是一座三间两进没有任何供奉的破庙——五显庙。庙内虽然没有菩萨,院里却有一具雕刻精美的巨大“石赑屃”。儿时不识此物,只知是“龟驮碑”。这东西不知出自何时?因年代久远,水桶粗的兽首早不知所终。行至花台路口。顺时针右转,沿保和门奔南。
微风细雨中,漫步走过散发着湿润泥土芬芳和成熟蔬果清香的绿色无公害菜园子。舒心惬意的欣赏这清新自然的都市田园小景,倍觉心旷神怡。拐过宾馆丁字路朝西,经院内郁郁森森古木参天的深宅大院——三清观,高耸入云的小城新地标——大礼堂。再过鲁肃桥路口,远眺芳草茵茵的巍巍大堤,走近一百多年前瑞典人修建的北欧风格建筑群——福音堂。院内花木繁茂,房前屋后种满各式花木。除一些常见花草,还有很多从未见过的花草。或美或丑,新添几分生意。面对西沉的落日,一路追赶晚照中的余晖。细品黄昏暮色中的朦胧花园洋房,平添一分北欧浪漫风情。
绕福音堂,右转向北,踏上百年老街 ——民主路。厚重的岁月沧桑感,油然而生。到半个多世纪前的(原县医院、洗澡堂、戏园子)某家族宗祠旧址建起来的实验小学、历史悠久的老邮政局。五十多年前毁于大火,后来扩大重建的县印刷厂。(那场可怕的大火不仅毁掉了诺大的工厂,还无情的夺去了五名青年女工的宝贵生命。) 追寻儿时的记忆,一路走走停停。转了一大圈,又回到城门口。
延绵十数里长街背后,那几百亩荷塘都是叶家池。
春天,叶家池畔林间蜂鸣鸟语,春声和畅;岸边雨润风绽,草郁花芳。 这里有我们儿时的记忆,青春的梦想。闲暇时,孩子们在树丛中、草地上打闹嬉戏,乐享天真的童趣,无忧的幻想。人静时,青年人在柳荫下、春风里笑语欢声,畅叙执着的追求、无悔的理想。
叶家池清洁的荷塘水,为我们提供了生活的方便。我们用荷塘水淘米、洗菜,清洗碗筷、衣物。
夏日,骄阳透过树荫映照的荷塘水面上。偶有成群红色蝌蚪状生物游过,打破水面的宁静。如春风轻轻拂过,泛起阵阵涟漪。
从未见过此种生物的我,讶然自语:“金鱼蝌蚪!”街坊杨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后,拍我肩膀“嘘”声道“不要出声,这是黑鱼晒花。”我问“什么黑鱼晒花?”杨爹把我拉过一旁轻声说:“黑鱼晒花,就是母黑鱼带着新孵出的小鱼苗——红色蝌蚪,出来觅食。并利用阳光继续孵化,直到鱼苗长大。这期间,母黑鱼会时刻守护小黑鱼,以防受到天敌攻击。”
杨爹说:“母黑鱼保护子女,往往是奋不顾身的,我们正好利用这点钓大鱼。”
杨爹饶有兴致地解释,说完转身离去。不一会,拿来一根两米长锄头把粗细的竹竿,竿端系一根一米多长的尼龙绳,绳端拴一只用自行车辐条打制的鱼钩,大小如猫耳朵。杨爹蹲下身,从水里抓了一只小黑鱼天敌——青蛙,挂在鱼钩上。然后伸向小鱼群上方。当鱼钩刚要接近小鱼群。水下便浪花涌动,有了很大的动静。杨爹把鱼钩放到水里,一落一起发出“咚咚”的声音。刚“咚”了两下,“嗤啦”一声!一条一尺多长胳膊粗细的黑鱼跃出水面咬住鱼钩,直把身形壮实的杨爹拉了一个趔趄。杨爹奋力稳住身子,并拼尽全力把这条在水中“扑棱、扑棱”的硕大黑鱼拉上岸来。这才缓口气说,我们当地人把这种钓鱼方法,叫做“咚黑鱼”。而我觉得,这种方法有点“骗黑鱼”的意思。母黑鱼为保护子女,不顾自身危险主动去攻击天敌青蛙。却没想到青蛙只是诱饵,而自己却成了人类的下酒菜。 杨爹高兴了!他今天又多了一味“下酒菜”,而小黑鱼却失去了母亲。从而,也失去了保护。伟哉母性!壮哉母性!悲哉母性!
谨以此篇,献给天地间所有伟大的母亲。
作者:龚文逵
地址:湖北省监利县人民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