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比尔盖茨的一封长信
那年的一月
过年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我习惯倚靠窗台仰望天空
希望月光缓慢流过身体
像传说中仙人的灵药
治愈身体所有的疼痛
在天空一片漆黑的时候
我想给比尔盖茨写一封长信
聊聊一座荼蘼的花园
一座茅草屋为秋风所破
一株幼兰蜷缩在一堆荒草旁
我想用他看完这封信的时间
去兑换一批能工巧匠
修复奄奄一息的花园
多年以后
曾经以为不可逾越的苦难
化作一阵春风
催开了一整座花园
偶尔我会想起那封没有寄出去的信
存放在脑海里许多年
字迹模糊
背景是岁月的流觞
有时候我也想
退休的比尔盖茨是否有时间也给我写一封信
聊聊他也许知道的小灰人、蜥蜴人
说说掠过哈佛夜空的流星
或者青春里惆怅的倩影
末了他可以用我读这封信的时间
去兑换一首长情的中文诗
空白的春天
向北 到乌兰巴托广袤的草原
或是莫斯科的近郊
在三月的星空下
邂逅一场雪
在羽绒厚厚的包裹下
春天一次次被漠视
像是伏尔加河畔枯萎的小草
一直无法苏醒
在面向城市那座山的背面
满山的杜鹃正在酝酿一场花事
待我走过那条梧桐萧瑟的长街
你再扣上那扇乏力的门
不要唤醒三月的风铃
我会在夜深的时候折返
像穿过了漫长的时空隧道
已经是迟暮的老人
人间的情事不断更迭
我们走过一段空白的春天
没有人会去翻阅那些泛黄的信笺
一个回眸催开的花季
是怎样被我们轻轻合上
在多年后失忆的午后
尽管阳光暖暖
我们是否能感知尘世的哀伤
走进森林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比晨鸣的公鸡更早
撕开乡村的裂缝
二月挥一挥手
抹去了一张粘满泥巴的脸
春天是早产的婴儿
降落在空旷的荒野
蝙蝠 山魈 野猪…
成群结队冲出深山
在山脚鸣金击鼓
冰冻的土地毫无防备
春天由蝴蝶蜻蜓交织的绚烂
会在半空坠落
会被漫长的雨季打断
洪水将会漫过五月的脖颈
我们唯有屏息待公鸡雄鸣之后
抛下落败的村庄
溃逃进幽暗森林
在山涧边 在梧桐树下 在山洞里
划 地 而 居
把冬天葬在北海
我像一根裹着层层绿衣的玉米
从贵阳赶来参加冬的葬礼
北海银滩海水湛蓝
人们已经四散离去
冬天被安葬在海的深处
像一块黑色礁石
这里不像那个叫濠村的村庄
一个最不起眼的人去世
也能引发一整个村子叹息
北海的海够大
足以埋葬一群鲸鱼
岸上的人却毫不知情
也许是冬天埋葬了北海
在温暖令人慵懒的阳光里
褪下毛衣和外套
咽下从山里带出来残缺的雪
我不能不合时宜
这里的人们还沉浸在一月的喜悦里
我不能触及疼痛
要掩盖住心里反复凝结的冰
这里冬暖花开
我要安抚每一个脱离苦难的老人
要他们誓守年龄的秘密
冬天已经安眠在北海
威门路的冬天
几棵银杏苦撑着威门路的冬天
让那里的寂寥不至于泛滥
它毫不吝啬哺育了几个季节的叶子
或挂在稀疏的枝头
或托付给灰色的东风
或点缀雨后湿滑的石板路
它用一片片金黄
蛊惑这个城市的过客
你从盛夏的梦境中走来
在四楼的珠帘后轻叹
秋和冬挨得如此近
你目睹了绿叶变成金黄
你看到了收割后的稻田
你习惯了与孤单的月亮相处
惨白的月光
照不亮夜归人的黑衣
这时候只有柿子缅怀秋天
菊花获得冬的通行证
我被阻挡在贵阳的群山之外
走过十里画廊
写过钟情的诗
憧憬过星空组合的梦
最后只有把威门路的冬天装进行囊
远赴天涯
午后走过南后街
纹理模糊的石板路和斑驳的砖墙
拓跋了一个朝代的繁华
我像是明清穿越的使徒
茫然面对人海
淹没在衣锦坊沧桑的唢呐声里
八月的福州还是夏的囚徒
一大块乌云替台风白鹿站台
没有一纸信笺
投影在三坊七巷的波心
没有写诗撑着油纸伞的女子
娉婷带出一段历史
只有一场没有目的雨被反复酝酿
有的人注定会卸下脂粉
午后独自走过南后街
我坠入郎官巷口年轻歌者的忧伤
我渴望一部神奇的电话
可以接通悠久的历史
直通你戒备森严的闺房
我举着中秋的满月
从观山湖到乌当
像是被山风追逐的狍子
暴露在旷野
我听到青春触地的脆响
夜里积攒的梦
像是中秋的月光
在身后倾泻一地
这是理应丰收的季节
这时候银杏和枫树都静好
秋天已经深入人心
最后一群大雁飞过稻田
我想 中秋的月光也会照亮
那个叫濠村的村庄
早睡的父亲母亲
是否会在梦里跨过万水千山
走过群山埋伏的贵阳
这里没有熟悉的沟壑山川河流
没有彻夜等候的灯火
只有你温柔的目光
穿过明天开始残缺的月亮
温暖渐凉的芳华
不问前程
西风解开深秋的衣襟
里面只有空空荡荡的果园
没有青春骁勇嘹亮的歌声
没有果子填充明天的旅程
只有威门路两侧寂寥的银杏树
准确阐释了秋的心声
吾爱 和最严寒的冬对峙之前
是否蹁跹舞一曲花月夜
今宵露重风急
明晨霜降云低
后天山河动荡
弯月收割了全部天空
太阳在八分钟前自缢
所有这些崩塌的幻象
都在步步紧逼胁迫我们
供出彼此
无非就是困溺在沧海
吾爱 不要放飞心里那对彩蝶
爬上秋叶的后背
尽管像羽化前丑陋的虫子
在寻常之外放飞惘然
任这城市气象万千
我们做秋天前赴后继的流水
不 问 前 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