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相遇
文/陈白衣
早该给你寄信
贴两张安徽民居的八分邮票
时间逆推二十年，春日的田野
油菜花如此刻开到面前
如果有大白兔奶糖就更好了
放在你书包的最底层
窄小的田埂一度伸进天空里
云朵飞下来，一页一页干净的信纸
巨大蜂巢铺在油菜地上
柔嫩的茎杆开着一朵两朵蜜蜂
你沿窄埂走来
背负三月的春风和细细的香
你是另一朵行走的花
陷入金色蜂群构建的安静里
应有风暴酿就的海近在眼前
应有异乡人报以早安，如灯塔突兀
黄冈的天空也是蓝的
不低于安徽的蓝
油菜花开早了些，一粒粒金色的光
贴近脸侧，彼此照亮
云朵过于懒散
无法快速填补飞鸟投下的天空
而在这个春天，疫情又过于密集
堵住呼级的通道
油菜花在慢慢摇晃
相互吸附的力作用于我们中间
春天是一个比喻
安静开花的人越来越少
我们活在两堵墙内，一面玻璃中
一张证明上，一纸寻人启事里
我的手不开花不结果
只赠流水
送你一程
再一程
你看，比喻是多余的
但，是什么让我们慢慢相遇
灯盏在碰撞，是暂时的
黑暗打翻人间也是暂时的
一生中总有一次发光
是为某个人，但无法确指
刚好被照亮的事物可能就是
你存在的替身
喜欢你站在田野里，油菜花围上来
慢慢地开，像我也在那里一样
微风的唇无处不在
你直起身子向北，你就是我的南方
春日尚浅，雨水不必过多
阴下来的天空是一柄手术刀
剔除身体顽疾的过程
就以思念的方式来呈现
余生各无恙
皆，大欢喜
◎一半
飞鸟放弃过重的部分
在她左手空位，广阔的天空也被裁去
田野的雏菊是另一半的她
那曾陷入光芒中的花，无际无涯地向前疯跑
桃花做的围巾，围住潺潺的木石河
被我统称为南山的地方，搭帐篷，按亮应急灯
要头枕流水，压住一山的静
风缓缓吹，瓦片里的炊烟刚刚散去
书生是月亮，透过林梢
一个纸片人走在天上，被她颤微微地爱着
◎留影
看到更多的侧身，是不同年代的你在躲闪
闻到更多的花香，是不同形态的你在走来
秋风吹散万物，春风又吹起集合的哨声
这贴着心房开的桃花，有着爱情最密集的火力
木石河，你穿蓝色夜空的旗袍
你就欠我一块坡地，一次向晚的对坐
相逢，就是我们在同一时间
抵达彼此，不早，即不迟
◎下午，我们遇见同一朵桃花
阴郁的天空也不过是一纸老虎
被一朵桃花甩开
青铜般的下午，我们是被允许进入的人
在泛绿的土地上，脚步轻得像消失了一样
婆婆纳开出的天空只迎向席地而坐的人
仿佛一面海接纳归属它的河流
我们到来，被同一朵桃花拉住
它学你捧着小脸，说，我爱吃水果，我牙疼
◎教一朵花写字
凌空的枝桠将风铺开
你来，来路就明亮
二十公里外的木石河在唤谁
流水不腐，可载行草之书寄给你
鉴定春天的草木早早起来
喊错名字，也是故人
唯有新桃幼小，慢慢开
慢慢等，几日花期就是几日盛世
◎只和草木为伍
反复写到桃花，避开红唇的比喻
避开口罩下的面颊
抵达是双向的，对美的确认
所产生的吸附力，亦使草木渐向葳蕤
和往年一样，春光向大处好
陪我摘下口罩，要不嫌万物多余
要看南山，如你
或，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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