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漫记
作者/笔下失误
高中的数学老师是孙德本,高个子,精瘦,长方脸,眼睛深邃。每天都踩着钟点到校上课,如若觉得晚了,有幸会看到在线道上那个忽闪忽闪大步流星的身影,步伐极大,这时一般人跟不上。冬天顶着寒霜进入教室,在炉火的熏陶下,很快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融化的寒霜了,就一把揪住鼻子,一甩,继续有条有理地讲课,遇到难题表述不清楚的时刻,就伸出大手在空中一抓,就把一个定理从这边抓到那边,大家就明白了。他也是一个纯种大学的高材生,教我们绰绰有余,所以后来就成就了至今仍在科技战线奋斗的孙淑芬等许多人才。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自行车是稀缺物品,也是富有高贵的象征。班级有好几个同学就骑车上学,非常气派。在线道上,偶有看见男孩子骑自行车,后座架上坐一个姑娘,或者坐在前梁上,一路兜风,威风得很。我家邻居有一个男孩子是那个年代的幸运儿,家里有在粮库上班的,有自行车,我看见过在南线道上驼一个姑娘飞奔,我很羡慕命运之神对他的垂顾,他们好像是有一个前世今生的约定,因为被我看见好几回。70年代是一个淳朴的年代,课桌上有三八线,大谈特谈五讲四美,四有新人,此刻回忆起来,那些画面依稀就在眼前,当年的我们意气风发,而今我们是彻头彻尾偷偷老去的60后了。
我们读中学的时候,由于是文革后期,学校教育思想和管理上左倾思维还占据主导地位,学校经常组织学生参加各种政治运动,如批斗会、反帝、反修、反封建活动等。学校当时有许多城里下放来的教师,有的是省城机关干部,有的是大学老师,来自各行各业,使得校园多了生机与活力。当时生活条件艰苦,物质匮乏,校园简陋,但师生的精神面貌却是积极向上,轻松活跃,人的思想都比较传统纯朴。
那时教育的思潮是学工学农,走与工农相结合道路,半工半读,学校每周要安排一二天参加学农劳动。这是我们最乐意的事情,劳动课是,在学校里种菜,浇水,打扫卫生,捡柴火,到农村去帮生产队秋收,去割豆子,掰玉米什么的。那时我们很开心,学习没压力,因为我们不用考虑考试升学就业的以及很长远的事情,想也白想。我们也不会恋爱。我们当然也梦想到城市里做一个很牛比的工作人员,吃红本。可是,我们多数是农村的孩子,命中注定要和泥土打交道。那时,学习文化知识和劳动锻炼都很重要。因此,我们有些喜欢劳动课。劳动课可以让我们距离自然和快乐更近些。春天,招苏台河水清树绿,梨花飘香,万木抒情。我们在那时的作文里就这样写。我们能够在自然里让梨花桃花杏花熏陶我们,觉得是快乐无比。单纯得很,吃饱喝足能玩乐就是最大的幸福。这样单纯的快乐使得我们无忧无虑,总是站在操场上放怀高歌,过往的大雁有时候也会做暂短停留,聆听我们动人的歌喉。
春季我们浩浩荡荡地背着铁锹,锄头等劳动工具,向着十二马架子,安家屯,王家桥等荒凉的北方进发,一路欢歌笑语不断,路旁还不时窜出野兔,山狸猫等小动物,荒原里野草澎湃,野花飘香。男孩子们趁着老师不注意,哧溜一下子钻进密林深处,至今我都无法想象他们在那里胡作非为了什么。除了支农劳动外,还有一项是平时的积肥劳动,各班级分配任务,无论春夏秋冬我们都挎着土篮子捡牛粪马粪驴粪,挎到学校,学校有校园地,种菜种粮食。有点搞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味道。那个时候,背粪筐捡粪是那个时代的赐予。有学问的背粪筐更是常见,因为学问越大越是被革命的对象,亲眼看见多少老师在我读小学时挨批挨斗,戴高帽游行,文化大革命开始就是对有文化的人进行大革命。教我们音乐的李老师是一个颇具才艺的人,衣着讲究,裤子笔直,头发油光可鉴,一丝不苟地向后背着,文革就被烟头烧过,被惨重地革命过,如今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每每想起这些很辛酸。
秋天寒冷了,让我们拔豆根,一筐一筐地往学校拿,还有玉米棒子,在教室后面堆积着,四周用土坯或者砖头垒起来,中间是煤块煤渣。冬天烧炉子做引柴火,轮到我值日我总是点不着火苗,弄的满屋子是烟,开门放烟,呼啸的北风裹挟尘土和雪花不容分说地灌进来,本来教室就冷,这下子更冷了,手脚冻的猫咬似的疼,有的学生禁不住寒冷,就跺脚,声音大了不行,会受到批评。我们拿学校去的牛粪豆根等,是需要过称的,或者直接目测,这个由劳动委员掌舵,那时劳动委员在我们心中好伟大啊,直到现在他的形象还在我的心中膨胀着,伟大着。
由于高中是全公社的学生集中地,有的离家远,住校,吃食堂,我觉得好玩,也跟着住了一段时间,或者和谁谁好,晚上不走,干脆和她睡在一个被窝,每天早上起来打水洗脸,水盆本来是一人一个,后来有的时候混用,多人用,结果在1973年夏季,有的同学患沙眼病,眼睛红,流泪,上课也不安心。我就在那个夏季得过红眼病。
还有根据各个时期的政治需要,学校布置学生写大字报,如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学习黄帅等,还搞批判会,上台读自己写的批判稿子,批判学而优则仕。大字报就张贴在教室周边墙壁上。那时尽管生活条件艰苦,但大家乐观开朗,质朴敦厚,无忧无虑,大家在一起有朝夕相处的难忘,苦中有乐的生活,情深意长的友谊。绝不会因为谁家条件差而看不起谁,遗憾的是那时有的同学家里困难,冬天没有棉裤,交不起每学期2,5元的学杂费,不念了,现在想想多么可惜,如果坚持读下去,说不定国家的历史重新改写。
我们读高中时是文革后期,大量的古今中外优秀文学作品被列为禁书,我们无课外书可见可读,甚至都不知道有啥是名著,只知道有《红旗》杂志,我也没见过。班上有的同学不知用什么途径能借来许多当时属禁书的小说,在同学中私下传阅,如《红日》、《青春之歌》、《林海雪原》、《苦菜花》、《野火春风斗古城》。我们称他为书贩子,跟他借书是有交换条件,几天之内就要还给他,晚上在家里点煤油灯看,欲罢不能,为书中的情节所吸引,对书中的英雄人物充满敬仰,心驰神往。这些书我没全看过,写这些都是此刻想象出来的,还有的同学看的入迷,上课也看,被没收,当然老师后来又给回来了。看书丰富了个人的情感世界,培养了对文学爱好,开阔了眼界。有几个同学现在就是一个叱咤风云的老板,书没白看。 夏天,太阳要落下去了,夕阳把招苏台河染的通红。在这样的时候,我们相约几个女孩子就会去河道里洗澡。我家有南河,北河。南河就是声名远扬的招苏台河,这条季节河在夏季的雨水滋养下宽阔清亮。河的两岸是无边的绿色梨园或者葡萄果园。河滩是沉积下来的沙滩,光滑细腻,温热雪白,旁边还有些茅草,蓬蓬勃勃,脚踩在沙滩上,柔软地舒服。面对一波又一波涌来的急流,泛着浪花的河水,我们情不自禁脱掉衣裤。我们是一群自然的赤子。在河水里,大声地呼喊,堵泥坝,抓鱼虾,打水仗,扎猛子,狗刨几下,敢于深入河中心的,会摸到蛤喇。那个时代里,这是我们最自由最快乐的时光。男孩子在河水里似乎还保留了一种原始的野气,在不远的岸边,桥上有女子走过,他们会大声地坏笑,嗷嗷地怪叫,发出诡异的声响。河水从我们稚嫩的身上曼妙滑行,我们撩拨着清澈的河水,一股股惬意感油然而生。夕阳像泼墨一般漫过头顶时,女孩子呲溜从河水里爬上岸,嗖地一下子钻进玉米地,换衣服。我们被夕阳染成铜色,我们觉得我们身体透亮,我们的岁月透亮,多么透亮的青春! 一晃40几年过去,当时的少男少女变成60多岁的半老头半老婆子,时常会回忆起中学时代发生的事,与同学相处的纯真美好时光,有的老师和几位同学已远离我们而去。学校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的四棵树中学,经过改建扩建,校园美丽,良好的教学设施,高水平师资队伍,以及良好的学风教风,吸引周边乡镇及农村的无数莘莘学子前来就读,卓越人才遍及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