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社昌

人的一生，总是要经历一些事情，有些事情，现在想起来，觉得很荒唐。

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就死了，兄弟姐妹多，家里穷的叮当响，算是勉强能吃饱饭。穿的衣服补丁加补丁。一直到二十七八岁都没有娶媳妇。所以，我的母亲很着急。而我呢，却验证了一句话，长得丑的男人偏偏想娶漂亮的女人，越是穷人越发想发财。

不过有一天，家里忽然来了位远房亲戚，说是要给我做介绍，说那个女孩子长得漂亮，跟我同年。听到这话，就心里痒痒的，毕竟跟我的同龄人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没想到，亲戚临走的时候，告诉我的母亲，说女方有个小小的要求，那也没关系，到哪里不是生活。

听到这么说，母亲这个精明的女人，瞬间晴转多云。当然，为什么这样，直到后来，母亲才告诉我。说那个时候的人做上门女婿，就像我们农村人吃狗肉，好说不好听。做娘的怎么能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往火坑里跳呢？

有时候，人世间的事情就像天上的云，一会儿猫一会儿狗的，变化无穷。说来就来了，说走就走了，毫无征兆。这不，队长忽然喊住我，说大队部要下来两个知识青年，你去要安排一下。

知识青年？我说，大队部不是有个知青点吗？怎么……

哎呀！计划打破了，队长说，知青点一下子来了两个单位的人，房子容不下。所以，每个生产队都得摊派两个。

两个？男的女的？

唉呀，我也不知道，队长说，见了面就知道了。

我们说着，就已经到了住房门口。两个女青年已经站在我面前，笑容可掬。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女孩，我突然的脸红心跳，不知所以的有点儿羞涩。女孩子倒是挺大方的，说陈会计，有劳了。我笑了笑，趁这个机会，我快速的扫视了眼眼前的女孩：怎么会是她？《英雄儿女》里面的的王芳。我差点喊出声来。真是上帝恩赐，让我一展眼福。这样的女孩，不要说娶她，就是看一眼也就知足了。但见人家整齐的刘海，马尾辫，瓜子脸，两个虎牙，一身工作服极为精致，笑的时候又自然又好看，还落落大方。

可以说，有生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此时此刻，我真有点像董永见到七仙女那样，又是惊喜又是心慌。

你好！贵姓？我总算找到一句恰当的话。呃？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初来乍到的，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去找我。我就住在那条巷子，不远。说完用手指着我的家。

队长接着说，你赶紧的找个人帮忙清理一下吧，然后打扫干净，然后消毒，才可以住进来的。

我一直在沉思，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精致、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直到队长说你在想什么呢？我才反应过来。说没有，我只是觉得现在正是春耕的时候，家里没有闲人，就让我搞一下吧。

我说这话，心里是清楚的，因为只有这样，我就能多看她一眼。

你？队长笑着说，你不是感冒了吗？

算了吧，我是农民，这点小毛病。我装得很轻松的样子。

我确实很不舒服，刚才还打了针，而且已经几天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自告奋勇，还精神抖擞的。病也好像一下子全好了。见我这样坚持，队长没有说什么了。

离开知青的时候，女孩说，我姓常，单名娥，你就叫我常娥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她的，我只知道离开她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的不舍。尽管才见面，却是一见如故，好像沒有距离感。

一直到晚上，我还在念着她的名字，常娥？我记住了，就连名字都这么好听。后来的生活中，我就干脆叫她嫦娥了。她就是月宫里的嫦娥，一只美到极致的嫦娥。

这次之后，我完全变了个人，每天笑呵呵的，干活的时候总有使不完的劲。有事没事时还会吼两嗓子。尽管五音不全，尽管像只鸭公叫。

没事的时候，就会想着她，而且总想从她门口经过，哪怕看她一眼，哪怕能打个招呼。都会让我兴奋几天。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农民，而且是大龄农民，长相没长相，地位没地位。我更知道，那是痴人说梦，那是黄狗婆想吃天鹅肉。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把这种思念安放在心里的某一个部位，没事的时候就会好好的给自己分享。

然而，每次从她门口经过时，她的门总是关着的，两个人在里面神神叨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

这一天，真是上天好德，当我想打瞌睡的时候，就遇到了绣花枕头。队长突然通知我，说两个知识青年必须安排在你这个组劳动。

这个瞬间，我激动的有些不知所以了。这不是天赐良机么？但我说的话却是，为什么？突然的好事，我反而不解。队长说，没有为什么，她们也是爹娘养的，她们不辞辛苦来到我们这里，他们也需要关心。

是是是，我一边回答，心里却说，凶凶凶，凶什么凶？我正求之不得呐。我的心里美滋滋的。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算我爱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那个时候，工人农民，那是天地之别，没有共同语言。人家还这么漂亮。如果不是因为政策，她们会到农村来么？

然而，冬去春来，寒来暑往，经过一年多的时间，我们已经没有之前的那种拘谨了。有什么话也能直来直去。加上之前发生的一件事，更是把我们推向一个高潮：她过独木桥的时候，正好洪水泛滥，她突然的被大水冲走了，她死死的抱紧一根木头，虽然很多人都看着，可是波涛滚滚，没有人敢扎到洪水里去。我听说有人被冲走了，二话不说，猛的跳进水里，顺着流水追到了木头，才知道是嫦娥，才知道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当时那个激动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之来形容，一个大男人，激动的不知所以了。在水里，我紧紧的抓住她的衣服，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说怎么是你？我激动的语无伦次。同时我也看到她眼里闪着泪光。她说，你再迟来一步，我就坚持不住了。趁这个机会我们相拥而泣，原来，她也喜欢我。我是因祸得福啊！幸福的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告诉她顺着急流慢慢向岸边靠拢。这次生死大体验，让我们的心奇迹般的推向了爱恋。

从此，我们两个人就这样朝夕相处，海誓山盟。

她甚至为了要和我生活在一起，想方设法去说服她的父母，说她的命是陈会计救的，她耐心开导，说工人农民只是分工不同，都是为革命。实在说不通了，她就干脆给父母亲摊牌，说就算他是一个农民，就算他没有半点出息，我依然爱他。我爱的人，与出身无关，与贫富无关，与年龄大小无关。当我听到这些话，我感动的一塌糊涂，我哭了几天几夜，我甚至觉得对不起她。

有一天，当他看到报纸上一则消息，说农民也可以通过考试直接上大学了。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要是能考上大学，就能直接吃国家粮，高人一等。兴奋的她，说只要你能考上大学，一切问题就OK了。还说你考上了大学千万不能变心。

我却为难了，考大学会这么容易吗？高中毕业五年了，一个字都没看过，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了老师，我觉得这是痴人说梦。

她知道我打退堂鼓后，不但不生气，反而耐心的开导，说不要急嘛，还有几个月呢，只要坚持，依你的聪明，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唉！我叹口气，说说话容易做事难，漂亮话谁不会说呢？就算是因为你，我都应该努力，我看我是没有这个命，无福消受。

嫦娥却平和的说，难道你不喜欢我了吗？

喜欢！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这就对了，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心里想着有个人在为你加油鼓气，有一个人为了你吃不下睡不着。你就保证能考上。

为了我的事，她已经是穷尽办法，我更是于心不忍。除了她，还会有谁这样对我呢？我别无选择，考试成了我通往幸福的必经之路。

没想到的是，在临近考试的时候，我突然的病倒了，又拉又泻的，拉的我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嫦娥知道后，急忙把我送进了医院……

医生说，答帮你们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人是得救了，可考试的事却成了泡影。

嫦娥的心真是比天还大，说只要你的人健康，就比什么都强。至于考试，明年还可以嘛。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觉得难过。在之后的日子里，我把自己封闭起来了，我想得最多是，我是一个农民，我不能害人家一辈子。我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她人的痛苦之上，何况她是我的初恋，是我唯一喜欢过的人，唯一爱过的女人。爱她就应该让她幸福。尽管我年龄不小了，也许再也没有机会遇到好女人了。尽管她说，你就是我的幸福，但我还是于心不忍，我最终还是忍受着巨大的精神折磨，决定与嫦娥分手了。

作者简介：陈社昌，郴州市资兴人。湖南省诗歌协会会员，发表了短篇小说，长篇小说，散文，诗歌数千篇，得过各类奖项，有部分散文被收编在《中国散文名家》。之前任《世纪文学传媒》湖南总社社长，现在是《都市头条长沙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