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爱之债） 三

文/乜也

演播/俊梅

　　 然而，林松涛林胜利林副书记，却不能免除对自己的深深谴责。他的眼睛一直红肿着，心口窝也一阵一阵的绞痛。他不知怎样才能补偿给她命运带来的这么多不幸。当他倒了三次火车，又换了两回汽车，来到省城最北边的那所女子模范监狱时，他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罪犯。他希望她能狠狠地谴责他，甚至于痛骂他一顿，可是。当王桂花走进会见室，第一眼看见林胜利林松涛的时候，两只依旧黑亮黑亮的眼睛，又像二十三年前一样，闪射出一道惊异兴奋的光。那道光似乎还是那么的胆怯，颤抖着火辣辣的羞涩，跟当年一样，隐含着无比的热烈又隐含着无尽的腼腆。深藏在眼底深处的脉脉情思，顾盼之间禁固不住地脉脉闪动着，就有一滴泪花花亮晶晶地从眼角边溢出来。

　　 你——你——好吗？她一直苍白的脸颊又一下子变得绯红绯红，至今她还在为那一天的莽撞和失态而羞愧和悔恨。那天，我......都是我不好......

　　 王桂花低垂下眼皮，突然几滴滚圆圆的泪珠儿，从眼眶里涌出，簌簌不断流地从腮边滚落下来：我，对不起你，我把我们的孩子，丢了！

　　 王桂花再也控制不住，掩面呜呜地哭泣起来。

　　 不不不，不怪你！林松涛赶紧说。自从他知道他们曾经有过一对双胞胎女儿，他就更加感到良心上在受着无法原谅的谴责和鞭挞，是我，都是我！我一定要找回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女！就是找遍全中国的每一寸土地，我也要把孩子找回来！

　　 此时此刻，也许这是他唯一能够对她保证的事，也是他唯一能够叫她稍感慰籍的一件事。他的眼角湿润了，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还有小花的事，一切我都负责。我想把小花接到我家里，由我抚养她。

　　 不不不！王桂花连连摇头，一连说了三个不。我大姐一家人都对她特别特别好。不能叫小孩子，扰乱了你的家。要是不麻烦的话，我想请大医院的专家，给孩子会会珍。不不，你工作那么忙。

　　 桂花！林松涛更觉得眼眶里酸酸的，差不多是哭着说，你就不能多给我一点机会，我欠的太多太多了。小花的一切，都由我负责，生活费医药费学费，一直到她上大学。我一定会把她送进大学校门的。

　　 那咋行？你也有一大家子人哪！

　　 桂花——林松涛几乎是在哀求，你就别说了。

　　 突然，几颗豆粒大的泪珠，啪嗒啪嗒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王桂花的心尖尖猛地一颤，那几颗泪珠像是落在了她的心坎上，刺在了她的心尖尖上：胜利，你别，别——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他，忽然她想到了围在衣领子里面的红头巾，她一把扯出来，抖落开，围在自己的脖子上，叫林松涛看：你看，胜利，这还是那年你特意给我买的呢。这些年我一直都戴着，一点颜色都没掉呢。还是那么鲜亮鲜亮的呢。

　　 是的，林松涛看见了，那条当年他做为结婚定情物送给她的红头巾，的确一点颜色也没褪，依然跟当年一样鲜红鲜红。

　　 长长的墨绿色车皮的列车缓缓地驶出小站，把那个偏僻荒凉的小镇，那一方鲜红鲜红的不停摇动着的红头巾，远远地抛在了光秃秃石山后的那一边，林松涛依然觉得心口窝的那个地方很疼很疼，

　　 也许这疼痛，永远都不会消失。

作者简介：笔名，乜也。祖籍辽宁，现居大连。毕业于哈迩滨师范大学中文系。作过省报记者，农场农工，乡村教师，剧团编剧，大学教授。出版有文艺理论著作剧本等，发表有长短篇小说诗歌等。获过多种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