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第十七章 季度财报与情感资产负债表
周五下午四点,苏默的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
季度财报的最后期限是下周一,她已经在办公室连续工作了十二个小时。屏幕上的数字跳动着,像某种抽象的舞蹈:营收增长8.3%,利润率下降0.7%,现金流紧张但可控。她调整着格式,确保每一个小数点都精准,每一张图表都完美。
这是她擅长的世界——可量化,可预测,输入努力就有输出结果。不像感情,投入再多也可能血本无归。
手机震动,是林夜的邮件:“周末有空吗?想约你见面聊聊。”
苏默盯着这行字,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分居两个月来,他们一直通过信件和偶尔的电话联系,没有见过面。这是一种默契:给彼此空间,也给自己时间沉淀。
她回复:“好。时间地点?”
“周六下午三点,我们第一次约会那家旧书店?”
“可以。”
对话结束。简单,克制,像商业邮件。苏默关掉窗口,重新聚焦在财报上,但注意力已经涣散。
她站起来,走到窗边。二十八楼看下去,城市像微缩模型,车辆像玩具。这个高度让她感到安全——远离地面的混乱,一切都在掌控中。但今天,这种掌控感开始松动。
手机又震,这次是陈实:“财报赶完了吗?需要帮忙吗?”
“差不多了。”
“别太拼。晚上一起吃饭?就当庆祝季度结束。”
苏默犹豫了。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保持距离。但身体渴望陪伴——任何人的陪伴,只要能暂时填满孤独。
“好。”她回复。
六点半,他们坐在公司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包厢很隐蔽,服务员上完菜就退出去,留下他们两人。
“你看起来很累。”陈实给她倒茶。
“连续熬了三天夜。”
“何必这么拼?”
“习惯了。”苏默小口喝茶,“工作至少不会背叛你。”
话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太直白,太脆弱。
陈实看着她,眼神里有理解。“是啊,工作比人可靠。给它时间,它就给你回报。感情呢?给再多时间,也可能越走越远。”
苏默想起和林夜的七年。他们给了彼此时间,很多时间,但回报是什么?是熟悉的陌生感,是温柔的疏离,是“我们曾经那么好”的困惑。
“你和林夜,”陈实问,“约见面了?”
“你怎么知道?”
“猜的。”陈实微笑,“分居一段时间后,总会想面对面看看对方的变化。”
苏默默认了。她夹了一筷子菜,但食不知味。
“陈实,”她突然说,“你觉得婚姻是什么?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陈实放下筷子,认真思考。“对我来说,婚姻是一份长期合同。双方投入资源——时间,情感,金钱——期待产生比单独生活更高的收益。但问题在于,情感收益很难量化,而且会贬值。”
商业化的比喻,但苏默听懂了。她和林夜的婚姻合同,当初签的时候双方都以为会是赢利项目。但七年下来,情感资产在贬值,沉默成本越来越高,而退出成本——社会压力、家庭期待、共同记忆——又让人犹豫。
“那你现在,”苏默问,“还想再签这样的合同吗?”
陈实笑了,笑容里有自嘲。“想,也不想。想是因为孤独,不想是因为害怕再次失败。所以我在等,等一个让我愿意承担风险的人出现。”
“如果等不到呢?”
“那就一个人过。”陈实说,“至少我试过了,知道自己的局限。”
苏默想起教师公寓那些单身汉。他们都有过婚姻,都选择了离开,现在在孤独和自由之间寻找平衡。这条路也许不幸福,但真实。
“你知道吗,”陈实继续说,“我最近在学经济学里的‘机会成本’概念。每个选择都意味着放弃其他可能性。选择婚姻,就放弃了单身的自由;选择单身,就放弃了婚姻的可能。没有对错,只有权衡。”
“那你怎么权衡?”
“我列了张表。”陈实拿出手机,打开一个文档,“左边是婚姻的好处:陪伴,社会认同,可能的孩子。右边是成本:自由受限,妥协,可能的痛苦。我每天看,试图客观评估。”
苏默惊讶于他的理性,也羡慕他的清醒。她自己呢?在感性和理性之间摇摆,既想要亲密的温暖,又想要独立的自由。
“那你得出什么结论?”她问。
“结论是,”陈实收起手机,“我现在还没有找到愿意让我放弃单边利益的人。也许永远找不到,但至少我诚实地面对这个可能。”
诚实。这个词今晚出现了很多次。苏默想,也许这就是成年人该有的态度: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欲望和恐惧,而不是用“应该”来绑架自己。
晚饭后,陈实送她回家。在小区门口,他说:“苏默,明天见面,不管结果如何,都对自己诚实。”
“我会的。”
“如果需要倾诉,我在这里。”
“谢谢。”
苏默走进小区,没有回头。她知道陈实可能还在看着,但她不想给出任何错误的信号。朋友关系很好,清晰,安全,没有模糊地带。
回到家,她第一件事是去看龟背竹。两个月,它长了五片新叶,郁郁葱葱。她给它浇水,手指轻轻抚摸叶片。植物不会说话,但用生长回应照顾。这比人类关系简单得多。
她洗了澡,坐在书房里。没有打开电脑,而是拿出纸笔,开始画一张表:
情感资产负债表
资产方:
1. 七年共同记忆(现值待估)
2. 深度了解彼此(包括优点和缺点)
3. 共同建立的社交网络
4. 习惯性的默契
5. 残存的爱与关心
负债方:
1. 情感疲惫(高额)
2. 自我压抑(持续产生利息)
3. 未实现的个人成长(机会成本)
4. 对更真实生活的渴望(无法量化但真实)
5. 婚姻中的表演成本(已累积七年)
净资产:
她停在这里,无法计算。因为有些东西无法量化:那些深夜的谈话,那些默契的眼神,那些争吵后的和解。这些是资产还是负债?是让生活更丰富,还是更沉重?
她想起林夜最近信里的话:“也许我们应该停止计算得失,而是问自己:在这段关系中,我们是否成为了更好的人?”
她成为更好的人了吗?分居前,她变得焦虑、易怒、自我怀疑。分居后,她开始学习独处,开始面对真实的自己。从这个角度看,这段婚姻——即使是现在这种状态——也在推动她成长。
但成长需要以痛苦为代价吗?
没有答案。
她放下笔,打开电脑,开始做另一件事:更新简历。
这个念头已经在她心里酝酿了一段时间。现在的公司,现在的职位,她做了八年,从普通职员到总监。薪水不错,地位稳固,但激情早已消退。她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高效但冰冷。
她浏览招聘网站,看到一家公益组织在招项目负责人,要求有管理经验和公益热情。她点开,仔细阅读。工作地点在北京,薪资只有现在的一半,但描述里写着:“寻找愿意用商业智慧解决社会问题的人才。”
用商业智慧解决社会问题。这句话击中了她。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商业技能是工具,但不知道要用这工具建造什么。赚钱?升职?然后呢?
她保存了这个职位,继续浏览。又看到一个:社会企业顾问,需要经常出差,去贫困地区做调研和规划。周晓的影子在她脑海里闪过。
她关掉网站,感到心跳加速。不是恐惧,是兴奋——一种久违的、对未知的兴奋。
手机震动,是林夜发来的法语练习:“Bonjour, comment allez-vous aujourd'hui?”(你好,今天好吗?)
苏默笑了。他们都在学法语,用这种笨拙的方式保持连接。她回复:“Ça va, merci. Et toi?”(还好,谢谢。你呢?)
简单的对话,但有一种奇异的亲密感——分享一件微小的事,一件与婚姻无关的事。
她突然想:也许她和林夜可以有一种新的关系:不是夫妻,而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在某些领域交汇,在其他领域分开。像两条交叉的线,有交点,但大部分时候各自延伸。
这可能吗?社会允许吗?他们自己能做到吗?
她不知道。但明天见面,可以谈谈这个可能性。
夜深了,她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大脑在高速运转:财报数据,情感负债表,新的工作机会,明天的见面。各种念头像失控的弹珠,在脑海里碰撞。
她坐起来,打开床头灯,拿出周晓从云南寄来的那封信。又读了一遍,特别是最后一段:
“林老师,苏默姐,也许婚姻最好的状态,不是两个人变成一个人,而是两个完整的人,选择并肩行走。如果路不同了,可以友好地分开,各自继续旅程。这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路不同了,还假装在同一条路上,互相拖累。”
苏默摸着这些字句。周晓比她小六岁,但看得更透。也许是因为经历过,也许是因为旁观者清。
她想起父母,想起外婆。三代女人,三种选择:外婆忍了一辈子,母亲将就了一辈子,她有机会选择第三条路——诚实面对,勇敢改变。
这需要勇气。但她现在觉得,比起忍受一生的不满,短暂的勇气也许更划算。
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再远去。某个生命在某个地方紧急挣扎,而在这里,她只是为情感困惑失眠。这种对比让她羞愧,但也让她清醒:至少她还活着,还能选择,还能改变。
她关掉灯,重新躺下。这次闭上眼睛,慢慢调整呼吸。
明天要见面了。
两个月来第一次面对面。
她会看到什么样的林夜?他会看到什么样的她?
他们还会心跳加速吗?还会紧张吗?还是已经平静如水?
不知道。
但至少,他们愿意面对,愿意交谈,愿意在破碎中寻找新的可能。
这就够了。
入睡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无论明天结果如何,她都要开始更新简历,开始探索新的职业可能。
婚姻可能失败,但人生还可以继续。
而且,谁说失败一定是坏事?
有时候,失败是重新开始的许可证。
她带着这个念头,沉入睡眠。
梦里,她回到大学时代,但不是和林夜在一起,而是一个人,背着背包,站在陌生的城市街头,地图在手,方向未定。
但她不害怕。
因为这次,她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不是别人告诉她的方向。
是自己选择的方向。
第十八章 旧书店的第二次约会
周六下午两点五十五分,林夜站在旧书店门口。
他提前到了,像第一次约会时一样。那时他紧张得手心出汗,在门口徘徊了十分钟才鼓起勇气进去。今天他也紧张,但原因不同——不是担心对方不喜欢自己,是担心看到对方眼中的陌生感。
书店还是老样子,“时光书屋”的招牌更旧了,但字迹依然清晰。他推门进去,铃铛响了,李老师从书架后探出头。
“林老师?今天怎么有空来?”
“约了人。”林夜说,声音有点干。
“哦。”李老师理解地点点头,“还是老位置?”
林夜看向书店最里面的角落,那里有张小圆桌和两把椅子,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坐的地方。桌子更旧了,椅子换了,但位置没变。
“好。”他说。
李老师给他倒了杯茶:“慢慢等。”
林夜在桌边坐下,环顾四周。书店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些高到天花板的书架,还是那种纸张霉变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时间在这里流动得很慢,像一条懒洋洋的河。
他想起第一次和苏默坐在这里的情景。她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素面朝天。他紧张地介绍书店的历史,她认真地听,偶尔提问。那时他们都年轻,相信爱情能战胜一切,相信找到对的人就找到了幸福的保证。
七年过去了。他们找到了对的人吗?幸福了吗?还是发现“对的人”这个概念本身就有问题?
门铃又响了。林夜抬头,看到苏默走进来。
她穿着浅灰色的针织衫和黑色长裤,头发披散着,戴着一副细框眼镜。没有化妆,或者化了很淡的妆。这和平时精致干练的苏默很不一样,更像大学时期的她。
“来了。”林夜站起来。
“嗯。”苏默走过来,放下包,“好久不见。”
“两个月零七天。”
他们都记得时间。这很微妙——记得,说明在意;但精确到天数,又显得过于计算。
苏默坐下,李老师给她也倒了杯茶。“你们聊。”他识趣地回到书架后。
沉默。不是尴尬,是谨慎,像两个拆弹专家面对一个可能爆炸的装置。
“你看起来……”林夜先开口,“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更……放松。”
“可能是因为没化妆。”苏默笑了笑,“也可能是这两个月学会了一些事。”
林夜看着她。确实,她的眼神不一样了——少了一些紧绷,多了一些坦然。不是快乐,是接受,接受生活的不完美,接受自己的局限。
“你呢?”苏默问,“教师公寓生活怎么样?”
“学会了煮三种面,读完了四本书,开始学法语。”林夜说,“还有,参加了周三的单身汉聚会,听了很多故事。”
“法语?”苏默挑眉。
“你不是在学吗?我想……陪着你学。”林夜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听起来很幼稚。”
“不,很温暖。”苏默轻声说。
又是沉默,但这次柔和了一些。
“苏默,”林夜说,“这两个月,我想了很多。关于我们,关于婚姻,关于未来。”
“我也是。”
“我想先说说我的想法,可以吗?”
“好。”
林夜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翻开。“我列了一些点,怕当面说会乱。”
苏默点点头,表示理解。
“第一,”林夜看着笔记,“我确认我还爱你。不是习惯,不是责任,是真实的感情。但我也确认,爱不是万能的,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苏默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敲击,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第二,我认识到,我们的婚姻出现了问题,不是一个人的错,是两个人共同作用的结果。我们太想成为对方期待的样子,太害怕让对方失望,结果都迷失了自己。”
“第三,分居这段时间,我发现自己一个人也能生活,甚至在某些方面过得更好——更有规律,更专注,更接近真实的自己。但我也发现,我怀念你,不是怀念你做的饭或你整理的房间,是怀念那种‘被懂得’的感觉。”
林夜停顿,看向苏默。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第四,关于未来,我认为我们有几种选择。”他继续,“一,复合,但需要重新定义婚姻,不是回到过去,而是建立新的关系模式。二,离婚,各自开始新生活。三,保持现在这种状态——分居但保持联系,给彼此更多时间。”
“第五,”林夜合上笔记本,“无论选择哪条路,我都希望我们能保持善意和尊重。七年不是白过的,你是我生命中的重要部分,我希望永远都是,即使不是以夫妻的形式。”
他说完了。书店里很安静,只有远处李老师翻书的声音。
苏默抬起头,眼睛有点红,但没有哭。“你说得很好。”
“谢谢。”
“我也有话想说。”她从包里拿出几张纸,不是打印的,是手写的,有很多涂改痕迹,“我也准备了,但没你那么有条理。”
林夜微笑:“说吧,我听着。”
苏默看着纸,但很快抬起头,直视他。“林夜,这两个月,我做了情感资产负债表,更新了简历,甚至看了新的工作机会。我在想,也许我们的问题不只是婚姻问题,是我整个人生方向的问题。”
林夜点头,表示理解。
“和你在一起时,我活得很用力——用力做好妻子,做好女儿,做好总监。但我从没问过自己:这是我想过的生活吗?还是我只是在履行各种角色的义务?”
她顿了顿:“分居后,我第一次真正独处。一开始很可怕,像被剥了皮。但习惯了之后,我发现自己其实喜欢安静,喜欢有自己的空间,喜欢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
“这和我认识的你不太一样。”林夜说。
“因为那是表演的苏默。”苏默苦笑,“真实的苏默,其实有点懒,有点宅,不喜欢社交,不喜欢化妆。但为了符合‘完美妻子’‘职场精英’的形象,我每天都在表演。”
林夜想起他们刚恋爱时,苏默确实更真实,更放松。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也许是婚礼后,也许是升职后,也许是双方父母开始催生后。社会期待像模具,把每个人都压成相似的形状。
“所以,”苏默继续说,“关于未来,我也有几种想法。第一,如果我们复合,我需要很大的个人空间——物理空间和心理空间。我不能回到那种每天演戏的生活。”
“第二,我可能想换工作。不是马上,但未来一两年内。现在的职业让我疲惫,我想做更有意义的事,也许和周晓一样,去公益领域。”
林夜惊讶,但很快理解。苏默一直很有社会责任感,只是被职场竞争压抑了。
“第三,”苏默的声音低下来,“关于孩子……我可能真的不想要。不是现在不想要,是永远不想要。我以前没敢说,怕你失望,怕父母失望。但现在我想诚实地说出来。”
林夜感到胸口一紧。这是他预料中的,但听到时还是难过。不是因为他多想要孩子,而是因为这代表着他们人生规划的又一个分歧。
“我理解。”他说,“我也没有很想要孩子。只是觉得‘应该要’。”
“应该。”苏默重复这个词,“我们的人生有多少是‘应该’,有多少是‘想要’?”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值得思考。
两人又沉默了,但这次的沉默是思考性的,不是尴尬的。
“林夜,”苏默突然问,“你觉得我们还能在一起吗?在这么坦诚地暴露了所有分歧之后?”
林夜想了想:“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如果我们还能在一起,那将是一种更成熟、更真实的关系——不是基于幻想和期待,而是基于对彼此真实面貌的接受。”
“听起来很好,但很难。”
“是的。”
“而且,”苏默说,“即使我们接受彼此的真实面貌,也不一定意味着要在一起生活。我们可以是朋友,是亲人,是彼此生命中的重要他人,但不一定是夫妻。”
“你倾向于这种选择?”林夜问,声音平静。
苏默犹豫了。“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婚姻这种形式,对我们来说可能太窄了。它要求太多融合,太多妥协。而我们,可能需要一种更松散但更真实的连接。”
林夜想起庄子说的“相忘于江湖”。也许苏默是对的,他们不需要相濡以沫,可以各自在江湖中遨游,偶尔相遇,分享见闻。
“我同意。”他说,“但我需要时间消化。离婚……毕竟是大事。”
“我也需要时间。”苏默说,“而且,即使离婚,也不意味着断绝关系。我们可以有新的关系模式——像你说的,善意和尊重的关系。”
李老师走过来,给他们续茶。“聊得还好吗?”他温和地问。
“还好。”林夜说,“谢谢李老师。”
“那就好。”李老师看看他们,“我在这书店四十年了,见过很多人,很多故事。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们:关系没有固定公式,只要两个人舒服,什么形式都可以。”
他走开后,苏默说:“他说得对。为什么一定要套用社会的模板呢?”
“因为安全。”林夜说,“模板虽然不舒服,但安全。创新有风险。”
“但安全不等于幸福。”
“我知道。”
他们又聊了一个小时,关于具体的可能性:如果离婚,财产怎么分;如果保持联系,频率和方式是什么;如果各自开始新生活,如何与父母沟通。
没有争吵,没有情绪化,像两个理智的成年人讨论合作项目的终止或转型。这很成熟,但也让人心酸——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现在像商业伙伴一样讨论分手事宜。
“时间差不多了。”苏默看了看表,“我晚上还有个线上会议。”
“好。”林夜站起来,“我送你到门口。”
他们走到门口,站在书店的招牌下。下午的阳光斜射过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林夜,”苏默突然说,“谢谢你。谢谢你七年的陪伴,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理解,谢谢你今天的坦诚。”
林夜眼眶发热。“我也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成长,谢谢你让我看见自己的不足,谢谢你给了我们重新思考的机会。”
他们看着彼此,第一次发现对方的眼角都有了细纹,头发里都有了白发。七年,不短不长,刚好够让青春褪色,让成熟到来。
“抱一下吗?”林夜问。
“好。”
他们轻轻拥抱。不紧,但很真实。林夜闻到苏默头发上的洗发水香味,还是她用了很多年的那个牌子。这个味道突然让他想哭——那么多熟悉的细节,那么多共同的记忆,现在都要重新归位了。
“保重。”苏默说。
“你也是。”
她转身离开,没有回头。林夜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街角。
他回到书店,在刚才的位置坐下。李老师走过来,坐在他对面。
“很难吧?”李老师问。
“嗯。”
“但看起来你们处理得很好。”
“也许是太好了。”林夜苦笑,“太理智,太成熟,反而少了人情味。”
“成熟不是坏事。”李老师说,“总比互相伤害好。”
林夜点点头。他看着空了的对面座位,想起七年前苏默坐在这里的样子。那时她眼里有光,对未来充满期待。现在那光还在,但更沉静,更清醒。
也许这就是成长:从相信童话,到接受现实,再到在现实中寻找属于自己的真实。
“李老师,”林夜问,“您觉得婚姻是什么?”
老人想了想:“婚姻像一本书。有人读完了,有人读一半放弃了,有人反复读同一页。但最重要的是,这本书有没有让你思考,让你成长。”
“即使最后分开了?”
“即使分开了。”李老师说,“有些书读一遍就够了,但它改变了你。这就是它的价值。”
林夜想起他和苏默的七年。这本书他们读得很认真,有些章节甜蜜,有些章节痛苦,现在可能读到终章了。但这本书改变了他,让他更了解自己,更理解他人。这就是价值。
他付了茶钱,离开书店。走在街上,他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不是快乐,不是悲伤,是接受事实后的释然。
他拿出手机,给苏默发信息:“到家了吗?”
“到了。准备开会。”
“好。下次见。”
“下次见。”
简单的对话,但有一种新的默契:不再是夫妻,但也不是陌生人。是某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尚未命名的新关系。
他继续走,路过一家花店。这次他走进去,买了一小束百合——苏默喜欢但嫌香味太浓的那种。不是送给她,是放在自己的公寓里。
他要学着一个人生活,但不必否定过去的美好。
那些美好还在,像花香,即使淡了,也曾经芬芳。
回到家,他把百合插进花瓶,放在书桌上。然后打开电脑,开始写新的文章,关于关系模式的多样性,关于婚姻制度的演变。
写作让他平静。文字是他的江湖,在这里他可以自由遨游。
写累了,他走到窗边。夜幕降临,城市灯光渐次亮起。那么多窗户,那么多故事。他和苏默的故事正在改写新章节,不知道结局,但至少他们在诚实书写。
他想起苏默说的“情感资产负债表”。也许现在,他可以重新计算了:
资产:成长,理解,七年真实的爱与生活
负债:痛苦,困惑,未实现的期待
净资产:一个更清醒、更完整的自己
这个净资产,也许比任何婚姻形式都珍贵。
他笑了,第一次感到,即使孤独,也很丰盛。
因为孤独里,有真实的自己。
而真实的自己,值得被爱,值得被尊重,值得拥有任何形式的关系——只要那是真实的。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很圆,很亮。
林夜看着月亮,想起他们曾一起看过的无数个月夜。
那些夜晚不会消失,它们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而现在,他要开始新的夜晚。
一个人,但不孤单。
因为心中有爱,有记忆,有成长。
这就够了。
第十九章 雨夜急诊室
周四晚上十一点,暴雨。
林夜被电话铃声惊醒。他迷迷糊糊接起,听到苏默虚弱的声音:“林夜……我肚子疼得厉害……”
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呻吟,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林夜瞬间清醒:“你在哪里?”
“家里……动不了……”
“我马上过来!”林夜跳下床,胡乱套上衣服,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雨下得很大,砸在车窗上像密集的鼓点。路上几乎没车,林夜开得很快,闯了两个红灯。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苏默不能有事。
十五分钟后,他冲进家门。苏默蜷缩在沙发上,脸色苍白,额头全是冷汗,手死死按着右下腹。
“可能是阑尾炎。”林夜蹲下,“能走吗?”
苏默摇头,嘴唇在颤抖。
林夜二话不说,抱起她。苏默很轻,比他记忆中轻。他小心地下楼,把她放进车后座,系好安全带。
“坚持一下,马上到医院。”他发动车子。
去医院的路上,苏默疼得呻吟,但努力压抑着。林夜从后视镜里看她,心像被攥紧了。分手这两个月,他以为自己已经调整好了,但这一刻,所有的情感都回来了——不是作为前夫,是作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深切关心。
急诊室灯火通明,但人不多。林夜抱着苏默冲进去:“医生!这里!”
护士推来轮椅,医生迅速检查。“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手术。”医生快速说,“家属去办手续。”
“我不是……”林夜想说我不是家属,但话到嘴边改了口,“好,我去办。”
他填表,交费,签字。在“与患者关系”一栏,他犹豫了一下,写下“丈夫”。这个身份此刻给了他权利——有权利为她做决定,有权利陪在她身边。
手续办完,苏默已经被推进手术室。林夜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看着“手术中”三个红字亮起。
雨还在下,敲打着走廊尽头的窗户。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深夜的寂静。林夜突然想起七年前,苏默父亲做手术时,他们也这样坐在手术室外。那时苏默靠在他肩上哭,他说:“别怕,有我。”
现在,她还是需要他,但关系已经不同了。
时间过得很慢。林夜站起来,走到窗边。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下,像眼泪。他想起这两个月的分离,那些冷静的讨论,那些理智的分析。但此刻,所有的理智都消失了,只剩下最原始的情感:希望她平安。
手机震动,是陈实发来的信息:“听说苏默住院了?情况怎么样?”
林夜愣住:“你怎么知道?”
“医院有朋友看到了。需要帮忙吗?”
“暂时不用,在手术中。”
“好,有需要随时说。”
林夜放下手机,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陈实关心苏默,这正常。但他作为“前夫”(或准前夫),却在这里扮演着丈夫的角色。这种身份的模糊让他困惑。
一小时后,手术室门开了。医生走出来:“手术很成功,阑尾已经切除。病人麻醉还没醒,等会儿转到病房。”
林夜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摔倒。“谢谢医生。”
“你是她丈夫?”医生问。
“是……是的。”
“今晚要留院观察,你可以在病房陪护。”
病房是双人间,但另一张床空着。林夜坐在床边,看着还在麻醉中的苏默。她脸色苍白,呼吸平稳,手背上扎着点滴针。他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冰凉。
这是两个月来第一次肢体接触。林夜感到一种熟悉的电流——不是性欲,是更深层的连接,一种“这个人对我很重要”的本能确认。
凌晨三点,苏默醒了。她眨了眨眼,眼神迷茫,然后聚焦在林夜脸上。
“林夜……”
“我在。”他握紧她的手,“手术很成功,没事了。”
“谢谢……”苏默的声音很弱,“麻烦你了。”
“别说傻话。”
护士进来检查,交代注意事项:不能进食,要等排气后才能喝水,明天可以下床慢慢活动。
护士走后,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点滴瓶里液体滴落的声音,和窗外渐渐变小的雨声。
“疼吗?”林夜问。
“有点,但能忍受。”苏默看着他,“你怎么来的?”
“开车。”
“雨那么大……”
“没事。”
简单的对话,但充满了未说出口的内容。他们都意识到,在紧急时刻,他们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彼此。
“林夜,”苏默轻声说,“刚才手术前,我害怕。不是怕死,是怕……如果出事了,我们还没好好道别。”
“别胡说,不会出事的。”
“但万一呢?”苏默看着他,“我们还在分居,还在犹豫,如果真有什么意外,我会后悔。”
林夜沉默了。他也有同样的恐惧:万一今晚他没接到电话?万一路上出事故?万一手术不顺利?生命如此脆弱,而他们在为什么纠结?
“苏默,”他说,“等你好起来,我们好好谈谈。不是谈离婚条款,是谈……我们到底想要什么。”
“好。”
苏默闭上眼睛,但手还握着林夜的手。这个姿势很熟悉,像他们刚结婚时,她生病他陪着。那时觉得这样的时刻会永远持续,不知道七年后的今天,同样的场景却有完全不同的心境。
天快亮时,苏默又睡着了。林夜轻轻抽出手,走到窗前。雨停了,天空露出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他们的人生,也许也要重新开始思考。
他拿出手机,看到陈实又发来信息:“需要我来换班吗?你也要休息。”
林夜回复:“不用,我可以。”
“她还好吗?”
“手术成功,在恢复。”
“那就好。替我问候她。”
林夜看着这条信息,突然明白了:陈实不是敌人,是另一个关心苏默的人。而苏默的人生,可以有多个关心她的人,不一定非要是丈夫。
这个认知让他既释然又心酸。释然是因为他不必独占苏默的生命,心酸是因为这意味着他真的可能退出丈夫这个角色。
上午八点,医生来查房。苏默的情况稳定,可以喝点水。林夜小心地喂她,动作笨拙但温柔。
“我自己来。”苏默想接杯子。
“别动,小心针头。”
苏默看着他专注的样子,突然眼眶红了。
“怎么了?疼吗?”林夜紧张地问。
“不是。”苏默摇头,“是想到……我们曾经那么好。”
林夜的手停住了。是啊,曾经那么好。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是慢慢积累的失望,是未被满足的期待,是伪装成习惯的疏远。
“我们还可以好。”他说,“但可能需要新的方式。”
“什么意思?”
“等你好起来,我们慢慢说。”
九点,苏默的父母来了。母亲看到林夜,愣了一下,然后冲过来抱住苏默:“默默,你吓死妈妈了!”
“妈,我没事。”
父亲站在床边,看着林夜:“谢谢你了。”
“应该的。”
母亲喂苏默喝汤,林夜退到一边。他看着这个场景:母亲心疼女儿,父亲沉默地站在一旁。这是家的温暖,也是家的负担。苏默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学会了照顾他人,学会了承担责任,但可能没学会如何照顾自己。
十点,陈实也来了,带着一束花和水果。
“苏默,好点了吗?”他把花放在床头。
“好多了,谢谢你来看我。”
“应该的。”陈实看看林夜,“林老师辛苦了。”
“没事。”
三个人在病房里,气氛微妙。林夜和陈实对视,那一刻他们都明白:他们都在乎苏默,但方式不同,立场不同。
“我去打点热水。”林夜拿起水壶,走出病房。
在开水间,他看着热水注入水壶,蒸汽升腾。他想起昨晚的紧急,想起苏默的疼痛,想起自己毫不犹豫的奔赴。这证明了什么?证明他还爱她?还是证明他只是习惯了照顾她?
也许两者都有。但爱和习惯,哪个更重要?
回到病房,陈实已经走了。苏默说:“他说公司有事,先走了。”
“嗯。”林夜把水壶放好。
下午,苏默让父母也回去休息。“有林夜在就行。”
父母走后,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夜,”苏默说,“我想跟你谈谈昨晚的话。”
“你身体还没好,先休息。”
“不,现在就说。”苏默坚持,“我怕等我好了,我们又回到那种理智讨论的模式,忘了昨晚的真实感受。”
林夜在床边坐下。“好,你说。”
苏默深吸一口气,手按着伤口的位置。“昨晚疼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我想:如果我死了,最遗憾的是什么?不是没赚更多钱,不是没升更高的职,是没和你好好告别,没和我们七年的感情好好告别。”
林夜感到喉咙发紧。
“然后我又想:如果我没死,只是病了,需要人照顾,谁会来?你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在最基本的层面上,我们还是彼此的依靠。”
“但依靠不等于婚姻。”林夜轻声说。
“我知道。”苏默看着他,“所以我在想,也许我们需要重新定义我们的关系。不是非黑即白——要么夫妻,要么陌生人。也许可以有一种中间状态:是家人,是朋友,是彼此生命中的重要他人。”
“具体怎么做?”
“不知道。”苏默诚实地说,“但我们可以一起探索。比如,保持独立生活,但紧急时互相照应;各自有社交圈,但偶尔一起吃饭聊天;尊重彼此的新关系,但不嫉妒不干涉。”
林夜思考着。这听起来很理想,但现实中能做到吗?当他们各自有了新的伴侣,这种关系还能维持吗?社会能理解吗?
“很难。”他说。
“但值得尝试。”苏默说,“至少比彻底断绝好,也比勉强在一起互相折磨好。”
林夜想起庄子说的“相忘于江湖”。也许他们不必相忘,可以记得,但不必捆绑;可以关心,但不必占有。
“我同意。”他说,“但我们需要规则,需要边界,需要不断沟通调整。”
“好。”
他们又聊了很久,关于具体的可能性:各自住在哪里,如何保持联系,如何与父母解释,如何应对外界的眼光。
这不是浪漫的约定,更像是合作协议。但也许,成年人的关系就是这样:清醒,务实,但依然有温度。
傍晚,林夜必须回学校上课。他请了护工照顾苏默,但走前不放心,又交代了很多细节。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苏默说,“你去吧。”
“我下课就回来。”
“不用,有护工就行。”
“我想来。”林夜坚持。
苏默看着他,笑了,两个月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好。”
林夜离开医院,开车去学校。雨后的城市很干净,空气清新。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不是问题解决了,而是他们找到了面对问题的新方式。
课上,他讲存在主义。讲到萨特的“他人即地狱”时,一个学生问:“林老师,那有没有可能,他人也是天堂?”
林夜想了想:“也许他人既不是地狱也不是天堂,他人就是他人。我们和他人的关系,取决于我们如何看待自己,如何划定边界。”
下课后,他收到苏默的信息:“护工人很好,别担心。”
“好。伤口还疼吗?”
“好多了。你专心上课。”
简单的对话,但有一种新的默契:关心但不黏腻,独立但不疏远。
晚上,林夜还是去了医院。苏默已经可以坐起来了,正在用平板电脑看工作邮件。
“生病还工作?”林夜皱眉。
“看一下,不然不放心。”
林夜夺过平板:“现在是休息时间。”
苏默笑了:“好,听你的。”
他们一起吃医院提供的晚餐,很简单,但林夜吃得很香。苏默看着他,突然说:“你知道吗,我现在觉得,我们这样相处很舒服。”
“是啊,没有压力,没有期待,只是两个人在一个空间里,做自己的事。”
“也许这就是我们该有的样子。”
护工进来,看到他们,笑着说:“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林夜和苏默对视,都没解释。有时候,解释太复杂,不如接受表面的误解。
苏默住院三天,林夜每天来,有时带书,有时带花,有时只是坐坐。他们聊天,但不深谈;关心,但不越界。像两条平行线,保持距离,但方向一致。
出院那天,林夜来接她。车上,苏默说:“我想回自己家。”
“好。”林夜没有坚持送她去他那里,也没有问为什么。
到家后,林夜扶苏默上楼,帮她收拾好东西,烧了开水。
“有事随时打电话。”他说。
“好。”
“那我走了。”
“林夜,”苏默叫住他,“谢谢。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应该的。”
“不,不是应该的。”苏默认真地说,“谢谢你让我知道,即使我们的关系变了,你还是那个会在紧急时刻出现的人。”
“永远都会是。”林夜说。
他离开后,苏默坐在沙发上,看着熟悉的房间。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但她不一样了。经历了一场病,一次手术,一次深夜的紧急求助,她看清了一些事:生命很短,要诚实地活;关系很多样,不必套用模板。
她打开电脑,开始写辞职信。不是马上辞职,是开始计划转型,用一年时间过渡到公益领域。
同时,她给林夜发信息:“我想好了,我们离婚吧。但不是结束,是开始新的关系模式。”
几分钟后,林夜回复:“好。但不用急,等你完全康复再说。”
“好。”
放下手机,苏默感到一阵轻松,像卸下了沉重的铠甲。她不是放弃了婚姻,是选择了更适合他们的连接方式。
而这种方式,可能需要用一生的时间来探索,调整,完善。
但她愿意尝试。
因为比起安全的牢笼,她更想要自由的天空。
即使天空有时会下雨,会有风暴。
但至少,那是真实的天空。
而她,终于准备好飞翔了。
第二十章 辞职信与新的开始
周一早晨,苏默站在公司二十八楼的落地窗前,手里拿着已经打印好的辞职信。
信很短,只有一页纸:
尊敬的领导:
感谢公司八年来对我的培养和信任。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辞去市场总监职务,寻求职业发展的新方向。
我会做好交接工作,确保平稳过渡。再次感谢。
苏默
很简单,没有解释原因,没有煽情告别。她不喜欢拖泥带水,就像她决定离婚一样——决定后,就干净利落地执行。
但手指在信封上停留了很久。八年的职业生涯,从普通职员到总监,无数个加班夜晚,无数次谈判交锋,都浓缩在这张轻飘飘的纸上。放下它,意味着放下一个身份,一个社会认可,一种生活方式。
手机震动,是林夜:“今天去办手续吗?”
“下午去。你呢?”
“我上午有课,下午可以。”
“好,民政局见。”
同样简短。他们约好今天去民政局提交离婚申请,有一个月的冷静期。这一个月,他们可以随时撤回申请。
苏默把辞职信放进抽屉,决定下午从民政局回来再交。她想保持某种仪式感:先结束婚姻,再结束职业生涯。虽然两者没有必然联系,但在她心里,这是一次双重解放。
上午的部门会议,她像往常一样主持,布置工作,检查进度。下属们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主持会议,依然认真记录,偶尔提问。苏默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想起八年前的自己——充满干劲,相信努力就有回报。
现在她还相信努力,但不再相信回报一定是升职加薪。回报可能是内心的平静,是对社会的一点贡献,是更真实的生活方式。
会议结束后,她把副总监叫到办公室。
“小赵,下季度的工作计划,你要多费心。”
“苏总监放心。”小赵说,然后犹豫了一下,“苏总监,您最近……还好吗?”
“为什么这么问?”
“您看起来……不太一样。不是不好,是更……放松?”
苏默笑了。连下属都看出来了,她确实变了。从前的她像拉满的弓,时刻准备发射;现在的她,弓弦松了一些,但依然有力,只是不再那么紧绷。
“我很好。”她说,“谢谢你关心。”
中午,她没有吃工作餐,而是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小面馆。这是她和林夜以前常来的地方,面很普通,但热气腾腾。她点了一碗牛肉面,慢慢吃着,回忆涌上心头。
第一次来是八年前,她刚升职,请林夜吃饭庆祝。那时他们坐在角落,她兴奋地讲职场规划,林夜认真听着,偶尔给出建议。七年过去了,面馆装修过,但味道没变。变的是他们,从无话不谈的恋人,到冷静分手的前夫妻。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地方还在,有些人已经走远。
下午两点,她开车去民政局。路上堵车,她也不急,慢慢跟着车流。车载电台在放老歌:“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她跟着哼唱,突然笑了。是啊,走吧,走吧,总要学着自己长大。婚姻是学校,她毕业了,现在要进入社会,独自面对风雨。
民政局门口,林夜已经到了。他站在树下,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像大学时的样子。看到她的车,他走过来。
“来了。”
“嗯,路上堵。”
“不急。”
他们并肩走进去。大厅里人不多,有几对年轻人在等结婚登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苏默看着他们,想起自己和林夜七年前的样子。那时他们也这样笑,相信婚姻是幸福的保证。
现在他们知道了,婚姻不是保证,是冒险。而他们,冒险了七年,现在决定结束这场冒险,开始新的探索。
取号,等待。没有人说话,气氛不算尴尬,但凝重。毕竟,这是结束一段重要关系的仪式。
轮到他们了。工作人员是个中年女人,面无表情,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
“证件。”
他们递上结婚证、身份证、户口本。
“离婚协议带来了吗?”
“带来了。”林夜从包里拿出文件,那是他们花了几个晚上一起拟定的,公平分割财产,没有子女,和平分手。
工作人员快速浏览,然后抬头看他们:“确定要离?还有一个月冷静期,可以反悔。”
“确定。”苏默说。
“确定。”林夜也说。
盖章,签字,文件一份份过。整个过程不到二十分钟。七年婚姻,结束得如此迅速,像撕掉一张日历。
“好了。冷静期一个月,从今天算起。三十天后如果没撤销,就正式生效。”工作人员把回执递给他们,“下一个。”
他们走出民政局,站在台阶上。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苏默突然想起婚礼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他们站在酒店门口送客,笑得脸都僵了。
“结束了。”林夜说。
“开始了。”苏默纠正。
林夜看她,笑了:“对,开始了。新的开始。”
“喝杯咖啡?”苏默提议。
“好。”
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两杯美式,不加糖不加奶,都是他们习惯的口味。
“辞职信交了吗?”林夜问。
“还没,回公司交。”
“想好了?”
“想好了。想去做公益,像周晓那样,但用自己的方式——用商业智慧解决社会问题。”
“很适合你。”林夜说,“你一直很有社会责任感。”
苏默搅拌着咖啡。“你知道吗,我最近在学庄子。他讲了一个故事:有个人很会养猴子,每天给猴子们吃橡子,早上三颗晚上四颗。猴子们很生气。他说,那就早上四颗晚上三颗。猴子们就高兴了。”
林夜笑了:“朝三暮四。”
“对。”苏默说,“我就在想,我们的人生是不是也是这样?纠结于形式上的变化,其实总量没变。婚姻,单身;城市,山区;高管,公益……形式不同,但重要的是内心的满足感。”
“你找到满足感了吗?”
“在找。”苏默诚实地说,“但至少,我现在选择的是自己真正想走的路,不是别人期待的路。”
林夜点点头,喝了一口咖啡。“我也在找。最近在写一本书,关于现代亲密关系的哲学思考。也许出版不了,但写的过程让我思考了很多。”
“书名叫什么?”
“《刺猬的恰当距离》。”
“好名字。”苏默微笑,“我们的故事会写进去吗?”
“会,但会匿名。”林夜也笑了。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关于未来的计划:苏默打算先去云南找周晓,看看那边的公益项目;林夜的书年底写完,可能申请学术休假,去法国访学,继续法语学习。
“说不定我们会在法国遇见。”苏默说。
“说不定。”
咖啡喝完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苏默要去公司交辞职信,林夜要回学校上课。
在咖啡馆门口,他们拥抱告别。这次拥抱比上次在书店时更用力,更像真正的告别——不是永别,是阶段性告别。
“保重。”林夜说。
“你也是。”
“记得常联系。”
“一定。”
苏默看着林夜走向地铁站,背影在人群中渐渐消失。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
七年婚姻,结束了。八年工作,也要结束了。三十四岁,站在人生的中点,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她感到恐惧,但更多的是兴奋——像站在跳台边缘,准备跃入未知的水域。
回到公司,她直接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苏默,有事?”总经理抬头。
“王总,这是我的辞职信。”她把信封放在桌上。
总经理愣住了,打开信看了一遍,又看一遍。“为什么?有什么不满意吗?薪资?职位?我们可以谈。”
“都不是。”苏默平静地说,“是我个人想转型,想做更有社会意义的工作。”
“公益?那是年轻人的理想主义,你这个年纪……”
“我这个年纪,更需要理想主义。”苏默微笑,“否则余生都活在实用主义里,太可悲了。”
总经理看着她,叹了口气。“你会后悔的。这个位置多少人想要。”
“也许吧。但如果不尝试,我会更后悔。”
谈话持续了半小时,总经理试图挽留,但苏默态度坚决。最后,总经理同意了,要求她做好交接,工作到月底。
“谢谢你这么多年的贡献。”总经理站起来,和她握手,“随时欢迎回来。”
“谢谢。”
走出办公室,苏默感到一阵轻松。最难的一步迈出去了,剩下的就是执行。
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整理东西。八年的积累:文件,书籍,奖杯,照片。她只带走个人物品,工作相关的一律留下。
同事们都听到了消息,陆续来道别。有人惊讶,有人惋惜,有人理解。苏默一一回应,感谢他们的陪伴和支持。
下班时,她抱着一个纸箱走出办公楼。夕阳西下,把大楼染成金色。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她奋斗了八年的地方,有汗水,有泪水,有成就,也有遗憾。
但现在,她要向前看了。
开车回家路上,她给陈实打电话。
“我辞职了。”
“真的?恭喜。”陈实的声音里有真诚的喜悦。
“也离婚了,今天提交了申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你还好吗?”
“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那就好。”陈实说,“晚上一起吃饭?庆祝你的新生。”
“好。”
晚餐时,陈实送她一盆多肉植物:“这个好养,适合新手。”
“谢谢。”苏默接过,“陈实,我想跟你说件事。”
“你说。”
“我们还是做朋友吧。很好的朋友,但只是朋友。”
陈实看着她,笑了:“我早就知道了。从你生病时林夜的表现,我就知道,你们之间有外人无法介入的连接。”
“不是连接,是……历史。”苏默说,“七年的共同历史,不是爱情能替代的。”
“我理解。”陈实举杯,“为友谊干杯。”
“为友谊。”
晚餐后,陈实送她回家。在楼下,他说:“苏默,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需要帮助时,记得有我。”
“谢谢。”苏默认真地说,“你也是,要幸福。”
“我在努力。”
回到家,苏默把多肉植物放在龟背竹旁边。一盆高大,一盆小巧,但都在生长。
她打开电脑,订了去云南的机票,下周一出发。然后开始写邮件给周晓,告诉她自己的计划。
写完后,她给林夜发信息:“机票订了,下周一去云南。”
林夜很快回复:“一路平安。到了报个平安。”
“好。你的书稿怎么样了?”
“写到第七章了,关于关系模式的多样性。”
“期待读到。”
放下手机,苏默走到阳台。夜色已深,城市灯火璀璨。她想起这几个月的变化:从困惑到清晰,从痛苦到平静,从束缚到自由。
她想起了很多人:父母,外婆,周晓,陈实,李医生,教师公寓的那些单身汉,还有林夜。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找幸福。
而她现在知道,幸福不是目的地,是旅途;不是状态,是过程;不是拥有,是成为。
成为真实的自己,成为完整的人。
这才是最重要的。
风吹过来,带着夜晚的凉意。苏默深吸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明天,她要开始新的生活。
一个人,但不孤单。
因为心中有爱,有记忆,有成长。
还有对未来的期待。
这就够了。
她抬头看天空,星星不多,但很亮。
像她的新生活,不华丽,但真实。
而真实,就是最美的光芒。
她转身回屋,关掉灯。
在黑暗中,她微笑。
因为她知道,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
而她,已经准备好迎接新的黎明。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丛书》杂志社副主编。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得一等奖。“2024——2025年荣获《中国艺术家》杂志社年度优秀作者称号”荣誉证书!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
长篇小说有:
《高路入云端》《野蜂飞舞》《咽泪妆欢》《野草》《回不去的渡口》《拂不去的烟尘》《窗含西岭千秋雪》《陇上荒宴》《逆熵编年史》《生命的代数与几何》《孔雀东南飞》《虚舟渡海》《人间世》《北归》《风月宝鉴的背面》《因缘岸》《风起青萍之末》《告别的重逢》《何处惹尘埃》《随缘花开》《独钓寒江雪》《浮光掠影》《春花秋月》《觉海慈航》《云水禅心》《望断南飞雁》《日暮苍山远》《月明星稀》《烟雨莽苍苍》《呦呦鹿鸣》《风干的岁月》《月满西楼》《青春渡口》《风月宝鉴》《山外青山楼外楼》《无枝可依》《霜满天》《床前明月光》《杨柳风》《空谷传响》《何似在人间》《柳丝断,情丝绊》《长河入海流》《梦里不知身是客》《今宵酒醒何处》《袖里乾坤》《东风画太平》《清风牵衣袖》《会宁的乡愁》《无边的苍茫》《人间正道是沧桑》《羌笛何须怨杨柳》《人空瘦》《春如旧》《趟过黑夜的河》《头上高山》《春秋一梦》《无字天书》《两口子》《石碾缘》《花易落》《雨送黄昏》《人情恶》《世情薄》《那一撮撮黄土》《镜花水月》 连续剧《江河激浪》剧本。《江河激流》 电视剧《琴瑟和鸣》剧本。《琴瑟和鸣》《起舞弄清影》 电视剧《三十功名》剧本。《三十功名》 电视剧《苦水河那岸》剧本。《苦水河那岸》 连续剧《寒蝉凄切》剧本。《寒蝉凄切》 连续剧《人间烟火》剧本。《人间烟火》 连续剧《黄河渡口》剧本。《黄河渡口》 连续剧《商海浮沉录》剧本。《商海浮沉录》 连续剧《直播带货》剧本。《直播带货》 连续剧《哥是一个传说》剧本。《哥是一个传说》 连续剧《山河铸会宁》剧本。《山河铸会宁》《菩提树》连续剧《菩提树》剧本。《财神玄坛记》《中微子探幽》《中国芯》《碗》《花落自有时》《黄土天伦》《长河无声》《一派狐言》《红尘判官》《诸天演教》《量子倾城》《刘家寨子的羊倌》《会宁丝路》《三十二相》《刘寨的旱塬码头》《刘寨史记-烽火乱马川》《刘寨中学的钟声》《赖公风水秘传》《风水天机》《风水奇验经》《星砂秘传》《野狐禅》《无果之墟》《浮城之下》《会宁-慢牛坡战役》《月陷》《灵隐天光》《尘缘如梦》《岁华纪》《会宁铁木山传奇》《逆鳞相》《金锁玉关》《会宁黄土魂》《嫦娥奔月-星穹下的血脉与誓言》《银河初渡》《卫星电逝》《天狗食月》《会宁刘寨史记》《尘途》《借假修真》《海原大地震》《灾厄纪年》《灾厄长河》《心渊天途》《心渊》《点穴玄箓》《尘缘道心录》《尘劫亲渊》《镜中我》《八山秘录》《尘渊纪》《八卦藏空录》《风水秘诀》《心途八十一劫》《推背图》《痣命天机》《璇玑血》《玉阙恩仇录》《天咒秘玄录》《九霄龙吟传》《星陨幽冥录》《心相山海》《九转星穹诀》《玉碎京华》《剑匣里的心跳》《破相思》《天命裁缝铺》《天命箴言录》《沧海横刀》《悟光神域》《尘缘债海录》《星尘与锈》《千秋山河鉴》《尘缘未央》《灵渊觉行》《天衍道行》《无锋之怒》《无待神帝》《荒岭残灯录》《灵台照影录》《济公逍遥遊》三十部 《龙渊涅槃记》《龙渊剑影》《明月孤刀》《明月孤鸿》《幽冥山缘录》《经纬沧桑》《血秧》《千峰辞》《翠峦烟雨情》《黄土情孽》《河岸边的呼喊》《天罡北斗诀》《山鬼》《青丘山狐缘》《青峦缘》《荒岭残灯录》《一句顶半生》二十六部 《灯烬-剑影-山河》《荒原之恋》《荒岭悲风录》《翠峦烟雨录》《心安是归处》《荒渡》《独魂记》《残影碑》《沧海横流》《青霜劫》《浊水纪年》《金兰走西》《病魂录》《青灯鬼话录》《青峦血》《锈钉记》《荒冢野史》《醒世魂》《荒山泪》《孤灯断剑录》《山河故人》《黄土魂》《碧海青天夜夜心》《青丘狐梦》《溪山烟雨录》《残霜刃》《烟雨锁重楼》《青溪缘》《玉京烟雨录》《青峦诡谭录》《碧落红尘》《天阙孤锋录》《青灯诡话》《剑影山河录》《青灯诡缘录》《云梦相思骨》《青蝉志异》《青山几万重》《云雾深处的银锁片》《龙脉劫》《山茶谣》《雾隐相思佩》《云雾深处的誓言》《茶山云雾锁情深》《青山遮不住》《青鸾劫》《明·胡缵宗诗词评注》《山狐泪》《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不碍白云飞》《山岚深处的约定》《云岭茶香》《青萝劫:白狐娘子传奇》《香魂蝶魄录》《龙脉劫》《沟壑》《轻描淡写》《麦田里的沉默》《黄土记》《茫途》《稻草》《乡村的饭香》《松树沟的教书人》《山与海的对话》《静水深流》《山中人》《听雨居》《青山常在》《归园蜜语》《无处安放的青春》《向阳而生》《青山锋芒》《乡土之上》《看开的快乐》《命运之手的纹路》《逆流而上》《与自己的休战书》《山医》《贪刀记》《明光剑影录》《九渊重光录》《楞严劫》《青娥听法录》《三界禅游记》《云台山寺传奇》《无念诀》《佛心石》《镜天诀》《青峰狐缘》《闭聪录》《无相剑诀》《风幡记》《无相剑心》《如来藏剑》《青灯志异-开悟卷》《紫藤劫》《罗经记异录》《三合缘》《金钗劫》《龙脉奇侠录》《龙脉劫》《逆脉诡葬录》《龙脉诡谭》《龙脉奇谭-风水宗师秘录》《八曜煞-栖云劫》《龙渊诡录》《罗盘惊魂录》《风水宝鉴:三合奇缘》《般若红尘录》《孽海回头录》《无我剑诀》《因果镜》《一元劫》《骸荫录:凤栖岗传奇》《铜山钟鸣录》《乾坤返气录》《阴阳寻龙诀》《九星龙脉诀》《山河龙隐录》《素心笺》《龙脉奇缘》《山河形胜诀》《龙脉奇侠传》《澄心诀》《造化天书-龙脉奇缘》《龙脉裁气录》《龙嘘阴阳录》《龙脉绘卷:山河聚气录》《龙脉奇缘:南龙吟》《九星龙神诀》《九星龙脉诀》《北辰星墟录》《地脉藏龙》等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