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眉 飞 》
文/刘永平/笔名/梅蛮
霓虹把街面烫成流动的琥珀,
酒桌旁,骰子抖落情人的名字,叮当作响,
眉梢挑着七八个房产证的重量,
指尖划开手机屏——排期表在发光,
月光曾照君子青衿,
如今只映着短视频里,欲望的裸奔,
混着直播间的喝彩,漫过城市的墙。
中学生的书包压弯了春衫,
妇产科的冷气浸着消毒水的涩,
她们咬紧牙关,不骂天,不骂地,
不骂那个备注“学长”的头像,
只把疼痛折成草稿纸,塞进习题册夹层,
转身背ABC,背三角函数,
背成年人漏下的谎言,带着纸页的脆响,
大夫们的目瞪口呆,是时代最轻的叹息,
飘在走廊的风里,无人拾起。
副院长的白大褂沾了口红的艳,
主任护士的发梢缠着权力的甜,
电子病历上,指尖敲下“病情稳定”,
深夜值班室,手机里霏霏音乐在流淌,
像一层薄纱,遮住听诊器的冰凉,
他的呼吸,她的心跳,在旋律里交缠,
把医者的誓言,唱成靡靡之音的谎,
董事长的西装革履,敌不过石榴裙的褶皱,
公职像热搜词条,被指尖刷落,
茶余饭后,谈资在笑声里发烫,
眉梢飞着得意,盖过良知的沉默,
盖过那些未说出口的,关于爱的过往。
卖淫女的指尖划过直播的光,
香水混着烟草味,漫过屏幕的框,
她的风骚是排练过的剧本,
为了“创作素材”,把自己酿成猛药,
妄图唤醒阳痿的良知,
却不知时代的病灶,早已在骨髓里生疮,
她的剧本落幕,我们的迷失开场,
我们谈情人,眼角跳着热切,
谈君子,喉头堵着寒冰,
在算法的迷宫里,认得出别人的欲望,
认不清自己的灵魂,在霓虹里流浪。
有人在风月场扮演救赎者,
有人在谎言里扮演受害者,
有人把“无情人”刻成耻辱的印,
有人把放纵当作自由的证,
眉眼间的张扬背后,是情感的失语,
是我们弄丢了爱的模样——
那模样,不需要房产证的证明,
不需要权力的加持,
只需要一盏灯,为晚归的人亮着,
只需要一双手,在寒夜里,轻轻握着,
只需要一句话,在沉默的时刻,轻轻说:我懂。
而如今,我们都是失语者,
在喧嚣里,用欲望的尖叫,
掩盖心底的荒芜,
像迷路的孩子,在霓虹的废墟上,
带着眉眼间的浮浪,走向远方,
身后,是无人听见的,爱的叹息,
那叹息,轻得像一首被遗忘的老歌,
在无人的角落,独自播放,
播放着我们都曾拥有,却已弄丢的,
最初的星光。
2025年11月8日长沙
欲望霓虹下的爱之失语——评刘永平《眉飞》
《眉飞》以锋利的笔触剖开当代社会的精神肌理,将霓虹闪烁的都市图景与人心深处的荒芜并置,构建出一曲充满痛感与反思的时代挽歌。诗歌的意象体系极具冲击力:“流动的琥珀”般的霓虹是欲望的外衣,“七八个房产证的重量”压弯的不仅是眉梢,更是被物质异化的灵魂,而“短视频里欲望的裸奔”“直播间的喝彩”则精准捕捉了消费时代下精神沉沦的众生相。
诗人以多声部的叙事,铺展出血肉丰满的社会切片:背负重压的中学生、隐忍沉默的女性、失守良知的医者、被欲望裹挟的边缘人,这些形象串联起不同阶层的生存困境,将“成年人漏下的谎言”“医者誓言的变质”“权力与欲望的纠缠”一一撕开,让时代的隐痛在文字中无处遁形。“大夫们的目瞪口呆,是时代最轻的叹息”,轻描淡写间,尽是对人性异化的无奈与批判。
而在尖锐的批判之外,诗歌的内核藏着对“爱”的深情呼唤。从“不需要房产证的证明”“不需要权力的加持”的纯粹,到“一盏灯、一双手、一句话”的朴素,诗人在欲望的废墟上,为迷失的灵魂指明了精神的归途。结尾处“无人听见的爱的叹息”,既是对当下情感失语的怅惘,也是对重拾初心的深切期盼,让整首诗在冷峻的现实观照中,透出温暖而坚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