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雪景》(散文)
文/雁滨
昨夜的雪,大约是子时开始落的。晨起推窗,一片炫目的白扑面而来——不是那种单薄的、羞怯的白,而是铺天盖地、理直气壮的皑皑。远处的山,近处的原,都失了本来颜色,只剩下连绵起伏的银装。
忽然想起老辈人说的:“雪落蓝田,玉生烟。”这蓝田的雪,确乎是带着玉的温润的。
雪落猿人故里
驱车往公王岭去。路两旁的田野静默着,雪覆盖了麦苗,覆盖了灞河两岸的垂柳。这雪,也曾落在百万年前蓝田猿人的肩头吧?他们在这样的雪天,可会蜷居洞穴,望着漫天飞雪生出最初的天问?如今的公王岭,猿人遗址在雪中更显苍古,那雪仿佛不是今岁的雪,而是从远古飘来的时光的碎片。
岭上的松柏挂满了雪,沉甸甸的,却依然挺直。这景象让人想起“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句子来。生命的力量,原是在最严酷的环境里最能显现的。
雪覆人文遗迹
水陆庵的雪别有禅意。彩塑罗汉们在幽暗的殿内静默了五百年,此刻被雪光映照,仿佛忽然有了呼吸。悟真寺的钟声在雪中传得格外远,一声声,敲碎了山间的寂静。
去辋川寻王维的足迹。“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的辋川,在雪中变成了王维水墨画里的模样——那是一种删繁就简的美,一种“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意境。王维在此隐居十五载,看过了多少场这样的雪?他的诗句,莫不是被这蓝田的雪洗练得如此空灵?
白鹿原上的雪,又是另一番气象。陈忠实笔下的白鹿原,在雪中愈发显得厚重苍凉。站在原上四望,八里原、华胥、人祖庙、秀岭、金山、灞河河堤公园、白鹿码头、陕电职院、丝路玉山慢城、堡子山、清河川、悟真寺、梨树道、团长庭院旧址、车贺古村落、民俗艺术馆、天乙玉雕、盖玉桥、陶艺村史馆、沈河诗韵、新怡商务宾馆、清峪水库遗址、喜洋洋幼儿园、荞麦岭、彩云桥艺术培训中心、桐花沟、流峪飞峡、长寿岭、葡萄酒庄,皆如白色的最美的图画。原下的灞河成了一条银色的带子,蜿蜒着流向远方。白鹿原影视城的青砖建筑覆了雪,恍惚间,仿佛真走进了那个波澜壮阔的年代。
雪染革命印记
葛牌古镇的雪,带着红色的记忆。苏维埃政府纪念馆在雪中肃立,让人想起那首“漫天皆白,雪里行军情更迫”的词句。汪锋同志故居、灞源革命纪念馆、蓝田特支、游击中队北峪革命史,都在雪中静默着,仿佛在诉说着那段烽火连天的岁月。
这洁白的雪,覆盖了往昔的硝烟,却覆盖不了历史的记忆。雪地上的足迹,很快会被新雪掩埋;但历史的足迹,却深深印在这片土地上,印在后人的心里。
雪润山川河流
王顺山的雪景,堪称奇观。这座“天下第一孝山”在雪的装扮下,更添了几分刚直中的柔情。山上的树木成了琼枝玉叶,山石成了白玉雕塑。偶尔有耐寒的鸟儿掠过,震落枝头的雪,便有一阵雪雾簌簌而下。
汤峪温泉在雪天里最是迷人。池水热气蒸腾,雪花落在水面上,瞬间消融。冰火两重天的体验,让人顿生“不知今夕何夕”之感。这大概就是蓝田被称为“美汤之乡”的缘由了——在雪天里泡温泉,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
清峪沟的雪,野趣横生。沟里的溪流尚未完全封冻,在雪中汩汩流淌,水声格外清越。父亲的宅——那座石头房子,在雪中像极了童话里的所在。想象冬夜在此围炉夜话,窗外风雪交加,室内温暖如春,该是怎样的诗意。
雪映市井生活
蓝川的雪,是亲切的、人间烟火的。蔡文姬纪念馆前的雪地上,有孩子堆雪人、打雪仗,笑声清脆。四吕文化纪念馆里,有人在雪天里临帖,墨香混着雪的清冷气息,别有一番韵味。
许庙集的饸饹摊子在雪天里生意格外好。一碗热腾腾的饸饹下肚,再呷一口热汤,浑身的寒气顿时驱散。那卖油糕的老伯笑呵呵地说:“下雪天,吃食都要热乎的才好。”是啊,这世间最暖人心的,往往就是这些简单质朴的东西。
雪中哲思
站在岭岗子上眺望,整个蓝田都在雪的怀抱中。这里的雪,不同于北国的豪雪,也不同于江南的薄雪。它厚薄得宜,浓淡相宜——厚处可没踝,薄处如蝉翼;浓时遮天蔽日,淡时疏疏落落。这恰到好处的雪,正配这恰到好处的蓝田。
忽然明白,为什么这里的雪景让人流连忘返。不只是因为美,更因为这雪连接着古今,融合了自然与人文,在冷峻中藏着温暖,在寂静中蕴着生机。
雪还在下,不急不缓,从容自在。这雪从百万年前下到今天,下过了猿人时代,下过了盛唐,下过了革命岁月,下到了今天这个高铁高速四通八达的时代。蓝田,这个距西安只有半小时车程的地方,因了这雪,仿佛与喧嚣的都市隔了一个时空。
这里的雪景最美、最好看、最有诗意,不只因它的洁白无瑕,更因它落在了一片有故事的土地上,落在了懂得欣赏它的人们心里。
这大概就是蓝田雪景的魅力——来了还想来,来了就不想走。不为别的,只为在这雪中,能听见时光的回响,能触摸到生命最本真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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