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地采风  再识“拓石”

●文／李福蔚（陕西宝鸡民俗专家）

【编者按】这篇文章转自吴万哲公众号：西府传奇。李福蔚的作品《旧地采风 再识“拓石”》以一位民俗专家的亲身探访为线索，通过对地名渊源、铁路兴衰、考古发现与文化传承的梳理，勾勒出拓石镇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文章既有对“塔石”演变为“拓石”的民间记忆考据，也记录了陇海铁路带来的时代变迁，更以关桃园遗址的考古成果将当地文明史推至八千年前。尤为可贵的是，作者通过关桃园文化室创办人陈志斌的个案，展现了民间“报本开新”的文化自觉。全文以学者视角与乡土情怀交织，在历史碎片与当代实践中构建出地域文化的生命力，为乡土中国的研究提供了鲜活的个案注脚。

旧地采风  再识“拓石” 

●文／李福蔚（陕西宝鸡民俗专家）

1966年至1979年，我曾在通洞、凤阁岭、坪头区当过“乡官”，“拓石”作为坪头区一个乡镇，当然涉足。现处“奔九”之年，仍痴迷于“地域民俗文化”采风学研而乐此不疲。在欢庆第八个“中国农民丰收节”之时，应原拓石镇书记王早晨和关桃园（官道塬）文化室主任陈志斌之邀，乘8359-8360通勤便民车，去“拓石”搞了一次“拓石地域文化”的考察学研活动。现将自己的观感录之于后。

“塔石”余石移立于村，刻村名

拓石——因路而兴

“拓石”作为地名源于一座神石。方志铭：“历年，渭床渐低，两岸逐高，此，北岸显，巨石，高数丈，形似塔，百害不侵。”“因石塔而得地名，塔石。”“乡民为求平安，每欲祭拜，以镇水患、邪妖，祈福护佑。”“清雍正年间，族人因实用，斫为碾盘、石磙数个，供族人脱谷碾米。因塔不复，后世音谬，皆失其旨，即取‘拓’、‘开拓’之意，更名‘拓石’至今”。“塔石”或“拓石”作为地名，留存于“丝路”渭水河谷道上，却名不见经传而流传之。

族人用塔石斫的碾盘

古语云：“要得兴，路要通。”“要得富，先修路。”秦始皇能统一六国，修“驰道”为其奠基。已被历史所证明。正是陇海铁路的“宝天段”在此设了“拓石工务段”，人也多了，停车次多了，为铁路服务的餐饮、旅馆、商铺也多了，此地也兴旺发达了，拓石“因路而兴”了。据考，1927年（民国十六年）陇海铁路拓石段动工修建，开山凿洞，建砖厂，历经十五年，至1942年，小火车开进了“拓石车站”。汽笛长鸣，震撼了此域的山河的寂静。然由于战乱，国民党马鸿逵、胡宗南部队在扶眉战役中败退西北，炸毁建河沟大桥，迫使交通断阻。直到1949年西北野战军工程兵西进重修钢架大桥， 1950年拓石工务段恢复。列车在此加水、加煤，成为宝天段“中心站”。此后随着铁路提升改造需要，在此设修配所、路基工区、桥隧工区、水电工区、巡山工区、建筑工区、信号工区及职工家属区、铁路幼儿园、铁小、铁中、大食堂、供应站及供应车，且有铁路医院、营业所、俱乐部、大礼堂、大舞台等生活设施。当时铁路职工达五千余人，时有“小上海”之称。铁路的兴旺也同时推动彰显拓石地域的经济兴旺，人民生产生活的提升。

2018年村民为纪念因“塔石”而得村名矗立的塔

文物——闻名于世

“文物”是指历史遗留下来的在文化发展史上有价值的东西，如建筑、碑刻、工具、武器、生活器皿和各种艺术品等。

在中华文明探源工程中，关陇文化圈的宝（鸡）天（水）段，天水是伏羲故里，宝鸡是炎帝故里，清水是黄帝故里，距今8000年至5000年。而拓石官道塬的“关桃园遗址”的文物堆积在距今8000年以上。

地域文化寻根人员左起：王早晨、王春霞、李福蔚、蒋五宝、陈志斌

1980年前后，在拓石官道塬发现古人类遗址，并定名“关桃园遗址”且发掘。在2000年前后修建宝天铁路二线保护性发掘时，发现了前仰韶文化时期的遗址，距今8000多年。该遗址是一处包含仰韶文化、龙山文化和老官台文化遗存的新石器时代遗址，其核心文物，以示仰韶文化的陶钵、陶罐、尖底瓶、绳纹、线纹纹饰；以示龙山文化的蓝纹纹饰的陶罐残片；以示老官台文化的骨柄石刀，展示距今8000年渭河流域高超的石骨器加工技术。此遗址2014年被列为第六批陕西文物保护单位。作为中华文明探源的重要实证，是研究关中地区史前文化序列的关键考古资料。

关桃园遗址的考古挖掘现场

遗址出土的“骨柄石刀”采用复合制作工艺，石质刀刃与骨质刀柄通过榫卯结构连接，刀刃厚度仅0.3厘米，展示了史前工具制造的高精度水平。其骨耜等农具证实8000年前先民已在此从事旱作农业，其生产智慧为黄河流域早期农业文明的重要实证，是早期中国旱作农业发源地之一。

关桃园遗址出土的“骨柄石刀”

制陶是华夏文明起源的标志，是人类文明的大飞跃，表示从石器时代进入陶器时代，领先世界。陶器的发明，标志古人生活习惯的产生，以采集为主，渔猎为辅。采集的种子需要器皿存放，又要煮熟。因此在漫长的岁月中古人突发奇想，发明器皿，烧制陶器。千万年的采集，百万年的熟食，人口增加，生存压力增大，也为定居农业开创产生动力和能力。没经过陶器时代，就没有后来的金属冶炼技术。制陶是人类文明的第二阶段。

在人类历史上，拓石镇关桃园遗址将宝鸡有考古实证的历史追溯到距今8000年前。这一举世瞩目的文化遗址及文物，必然使拓石也声名远扬。

关桃园遗址文物展

关桃园遗址学术价值，首先它填补了仰韶文化早期向龙山文化过渡的缺环，它共同构成了关中地区史前聚落群，揭示了新石器时代生产技术与社会组织形态的演进规律。其次它具有社会教育功能，通过实地观摩陶器标本，讲解考古发挥成果，开展遗址研学活动，使参与者了解新石器时代先民的生产生活智慧。

文化——传人而久

“传”者，由上代交给下一代，叫流传；由一方交给另一方叫传递。把古代流传下来的文化遗产，把自己的手艺流传给后人。“传人”者，就是将文化遗产或能继承的技艺乃至学术而使它流传的人。如当今就有物质文化遗产或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社会文化用语。地域文化就包括文化遗产，文化遗产就包括物质的或非物质两种文化遗产，做此文化工作的人，我们可以称他为“传人”，如“非遗传人”。

在拓石镇的街道上有一铺面，招牌是“关桃园文化室”。前三年此室开业时，我受邀因有别事未参加，但搞了“彰显文史，资政化人”的题语，作为贺礼送上。这次亲临现场，知其“关桃园”已成拓石地域的名片而借用，文化室是收藏拓石地域文化的，所以此室不仅有关桃园遗址的文物，还有本地域的民俗文物，如有关宋金时期“吴家军”威震西北的“吴家坡”地名来由、“地台社火及赛神鼓调”、“西山酒歌”、“方言”、“石家滩三国古栈道”、“板桥”、“通石梁红军路”等资料，还有室主的书法作品。

开业祝贺题语

文化室的创办者叫陈志斌，现年78岁，上过宝鸡师范（简师），去太白县当个小学教师，后辞职回乡务农，任过生产队长，担任村长、村书记达21年，兼任镇委员15年。有50多年党龄，是县、乡党代表、优秀党员。一生好学上进，艰苦奋斗，爱好书法和传统文化，重视地域文化采录，从生活中锤炼出“报本开新”的个人文化风格。我曾在他书写的“官道塬”地名立石旁打趣说：“字如其人，字也笑着哩！人也慈眉善目，平易近人，一派‘平民学者’形象！”

关桃园文化室主与他的题书

文化室的展柜藏品

“报本开新”之语，是强调在继承传统根基（本）的基础上开拓创新（新）。其思想渊源可追溯至《论语》：“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的务实精神；以及《周易》“鼎新革故”的变革意识，体现中华文化“守常求变”的辨证思维。中华文明五千年延续的关键在于“革故鼎新”，在于“报本开新”。陈志斌的好学拼搏精神和创办拓石地域文化室的行为就是“报本开新”思想的体现，也是拓石地域文化的“传人”。这种人越多，代代相承，拓石地区文化将会永久传承。

李福蔚，小字敬安，笔名夫愚。出生于1941年7月，贾村镇陵一村人。中共党员，大专学历，高级政工师。曾任小学教师、乡镇党委书记、凤翔师范党委书记、宝鸡市小学教师培训中心书记兼行政总负责。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学会会员、陕西省民俗学会理事、宝鸡市民间文艺家协会理事、宝鸡市孔子文化研究会副会长。现任宝鸡炎帝与周秦文化研究会理事，宝鸡孔子文化研究会监事。宝鸡民俗博物馆、宝鸡市老子文化研究会特邀顾问。有《闻道录》《寻根录》《西府老风尚》《探俗承雅》《社会民俗》《物质民俗》《精神民俗》《民俗文论》《陈仓遗珍》《宝鸡民俗文化集萃》《婚俗撷英》等专著。为宝鸡市社科联、文联、哲学、社会科学界人物资料库成员。论文及著述在观点上具有原创性和独立的个人学术风格，被同行称为“人文学者、民俗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