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3——《高铁上的眼神强奸》
文/杜永脉（少陵堂）
（三）
询问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年轻警察停下了笔，看着老贾脖子上的疤，眼神变了。
单向玻璃后面，似乎有轻微的咳嗽声。
那位吊带衫女士的头垂得更低了，耳朵尖通红。
只有短发女士，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在老贾那双平静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注视下，最终没能发出声音。那眼神里没有猥琐，没有欲望，只有一种经历过真正风浪后的沉静，以及此刻，深重的无奈和悲哀。
老贾慢慢拉好衣领，盖住伤疤。
“我的眼神或许让你们不快，我道歉。”他声音低沉下来，“但请别轻易用‘强奸’这个词。它太沉重了，你们扛不起，我也担不起。”
记录本上，“眼神强奸”那四个字，显得格外刺眼，又无比荒唐。
最终，在警察的调解下，事情以老贾一句程序化的道歉告终。没有处罚，但也没有澄清。
老贾走出派出所，夕阳刺得他眯了一下眼。高铁站人流如织，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了腰板。
只是下一次，他坐车时，或许会戴上一副深色的墨镜。不是因为他真的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些“正义”，比枪林弹雨更难躲避。
派出所以调解告终，但事情并未结束。
老贾那句“我道歉”和最终离开派出所的背影，被躲在人群里的某几个乘客用手机完整录下，尤其是短发女士激昂的控诉和老贾沉默的瞬间。视频被掐头去尾，配以耸人听闻的标题，“高铁猥琐男‘眼神强奸’被抓现行，面对警察仍狡辩！”，迅速在本地论坛和短视频平台发酵。
“退伍军人？假的吧？这眼神一看就不是好人！”
“现在的老流氓真多，支持小姐姐勇敢站出来！”
“眼神强奸？虽然用词狠了点，但这种被凝视的恐惧感是真的！社会进步了！”
“人肉他！让他社会性死亡！”
尽管很快有目击者贴出了更完整的经过，尽管老贾的退伍军人证上关键信息已打码，照片被知情者公布，也证明了他身份的真实性和话语的可信度，但情绪的浪潮早已淹没了事实。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第一时间看到的“真相”，一个强势的“受害者”和一个选择沉默着的“猥琐男”。
谣言像野火，烧到了老贾的生活。
他供职的那家安保公司打来电话，语气委婉但态度坚决，“贾先生，公司感谢您多年的贡献……，但眼下这个舆论情况，您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吧，等风头过了再说……”。
事实上，他被告知无限期停职。
上中学的女儿哭着从学校打来电话，“爸！他们都在学校群里传那个视频……，同学都问我……，我……”。电话那头是压抑的哭声。女儿一直以他曾是军人为傲，如今却要承受这种莫名的羞辱。
妻子默默承受着邻居和同事异样的目光，夜里，他听见她在卫生间压抑的抽泣。她相信他，但无力对抗整个世界的指指点点。
甚至他下楼买菜，都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那不仅仅是指责，更是一种对他人格、他信仰、他半生奉献的彻底否定。比枪林弹雨更让人心寒。他一生恪守的纪律、守护的准则，在一场荒谬的闹剧和网络的狂欢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杜永脉，男，1966年生于江苏省宿迁市宿城区，笔名晴空寻影，祖承祠堂“少陵堂”，大专文化，（中）高级工程师，喜欢诗、词、赋、楹联、小说、散文、曲艺小品，爱好旅游及社会研究。
编者简介:艾兰，本名王凤，曾用名蓝雪花，山东临沂人，1979年生于山东德州禹城。微信qq11849021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