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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故乡檀
李 庆 和
近来伏案,写了许多树木文章。笔尖游走间,故乡的檀树悄然浮入脑海——它们始终站在沂蒙山的褶皱里,不言不语,却生生不息。
檀生得慢。一寸木有一寸光阴的沉淀,年轮里藏着的都是天地的耐心。木质极坚,斧斤相遇时铿然有金石之声,堪称木中君子。先人识其材,伐以制农具、作家具,榫卯相扣处,百年犹稳如磐石。邻居佟嫂家有一套檀木家具,色泽如陈年琥珀,灯光下流转着暗涌的光华。价格令人咋舌,我私下暗想:要历经多少山风夜露,才能长出这样一副筋骨?
檀多生于荒岭野径,根系却如蛟龙探渊,扎进石隙瘠土,吮吸着微薄的生机。叶极细小,对生如篆,疏落有致。春末花开,细小如米,淡紫泛白,结成短簇,不争艳、不招摇,清香却能在你经过时忽然袭入襟怀,清冽如山泉。
最难忘是夹谷山脚下那棵老檀。粗不过一小对卡,高不过四米,却是山中尊者。树冠如盖,深秋时分筛下满地碎金。童年时,我们常在它的荫蔽下捉蚂蚱,搂落叶。它见证了多少代孩童奔跑、长大、走向远方,却始终默默无怨,守望着大山。
父亲最懂檀木性情。每逢夏秋之交,便进山挑选檀枝,于灶膛中以文火徐徐烤之,待木质柔韧便弯作弓形,用作柳筐篮梁。那手艺既细腻又娴熟,制成的器具可用一辈子不坏。他常说:“檀木性子倔,得顺着它、懂它。”
冬日里,人们常伐檀为柴火,因其生长缓慢,成材不易,多数终究湮没于灶火,化作一缕青烟、三分暖意。正如《诗经·伐檀》所吟:“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千百年来,檀与人一般,多数埋没于风尘,少数成器成材,皆因命运与机遇,非能自作主张。
树如人,人亦如树。檀难成大材,人多平凡辈。但我们仍安静地生长着,坚韧地生活着——在山野,在人间,在无声无息的岁月里。
二0二五年九月十三日于廊坊
作者简介:李庆和,男,山东临沂人,五O后,在兰州从军,参加援老抗美,后转业青海油田工作,现退休定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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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简介:艾兰,本名王凤,曾用名蓝雪花,山东临沂人,1979年生于山东德州禹城。微信qq1184902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