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文明的诗意守护与时代传承
——赵克红《乡村记事》深度解读
史传统
前言
在当代中国乡土文学的版图中,赵克红以其独特的文学视角与深厚的文化积淀,构筑起一座连接传统与现代的桥梁。作为中国作家协会第十届全国委员会委员、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赵克红身兼铁路系统文学创作标杆与地域文化书写者的双重身份,其创作涵盖诗歌、散文、小说等多重文体,作品屡获冰心散文奖、中国长诗奖等国家级奖项,并被收入《中国诗歌年选》等权威选本。这种跨文体、跨领域的创作实践,不仅彰显其深厚的文学功底,更使其成为当代文坛少有的兼具行业叙事与人文关怀的作家。
《乡村记事》作为赵克红近年来的散文力作,以"故乡赵村"为精神原点,通过"麦田守望者""供销社记忆""联合收割机叙事"等典型场景,完成了对乡土文明的深情凝视与文化重构。作品以个人记忆为经纬,编织出一幅兼具诗意与痛感的乡村图景:在"爷爷查看麦田"的专注中,读者得以触摸农耕文明"顺应天时、敬畏土地"的智慧;于"供销社前嬉戏"的欢愉里,集体性的文化记忆被重新唤醒;而"联合收割机进入麦田"的现代性冲击,则以文学隐喻的方式,揭示了传统与变革交织的复杂现实。这种微观场景与宏观命题的互文,使作品超越了普通乡土散文的范畴,成为一部关于中国乡村现代化转型的启示录。
从文学价值维度审视,《乡村记事》的突破性在于其创造了"个体经验升华为集体记忆"的独特叙事范式。赵克红并未止步于对故乡风物的浅层描摹,而是通过"割草、积肥、拾麦穗"等农事活动的细腻刻画,以及"地图寻找村庄"的空间想象,将个人记忆转化为具有普遍性的文化记忆。这种记忆重构保存了即将消逝的生活场景,通过电话机"连着全国"的细节,暗示了现代性对传统空间的渗透,为理解乡村社会变迁提供了独特的文学样本。
在学术层面,作品通过"从前麦收如战场,如今一支烟功夫完成"的对比,引发对效率与文化、现代与传统关系的哲学思考。赵克红以客观笔触展现城镇化进程中土地征用、劳动力流失等现实问题,同时通过"从前麦收如战场,如今一支烟功夫完成"的文学隐喻,提出"在传承中创新、在变革中坚守"的文化命题。这种文学实践为学界提供了双重维度:既是对农耕文明"谦和态度、生命根基"的精神守护,也是对乡村文化如何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文学回应。
当城市的霓虹逐渐遮蔽乡村的炊烟,当机械的轰鸣取代农耕的号子,《乡村记事》以其对乡土文明的深情守护与时代传承,为当代文坛贡献了一部兼具文学感染力与思想深度的典范之作。乡村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故土,更是文化意义上的精神原乡;乡土文学的价值,不仅在于记录即将消逝的风景,更在于为现代化进程中的文化认同提供精神坐标。这部作品的问世,标志着赵克红在乡土文学创作领域达到了新的艺术高度,为中国乡村的现代化叙事提供了独特的文学范式。
一
赵克红作为中国当代文坛具有重要影响力的作家,现任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等职,其创作涵盖诗集、散文集、中短篇小说集及评论集等多个领域,作品广泛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中国作家》等权威文学期刊,多次入选各类文学选本及多省市语文考试试卷。曾获第八届全国铁路文学奖、第八届冰心散文奖等重要文学奖项,这些荣誉既是对其创作实力的肯定,也奠定了其在当代文学史中的独特地位。
在赵克红多元的创作谱系中,《乡村记事》是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作品。这部发表于《中国作家》的中篇叙事,以作家故乡洛阳偃师区岳滩村为地理坐标,通过细腻笔触与深情叙述,构建起一幅充满质感与生命力的乡村生活图景。作品既是对个体成长记忆的文学沉淀,更是对当代中国乡村社会转型期的忠实记录与深刻反思。
《乡村记事》的创作恰逢中国社会快速现代化进程,传统农耕文明与现代工业文明的碰撞使得乡村社会面临结构性变革。赵克红以文学创作者的社会责任感,通过文字完成对正在消逝的乡村文化记忆的抢救式书写。这种书写不仅包含对自然风物的诗意再现,更深入乡村社会的人际网络、道德范式与文化传统,在个体记忆与集体记忆的交织中,重构着乡土文明的精神图谱。
本文聚焦《乡村记事》中乡土情怀的呈现形态与文化记忆的重构策略。赵克红以第一人称视角展开叙事,通过供销社嬉戏、麦田巡查等具体场景的精细化描写,将读者带入充满烟火气的乡村时空。同时运用对比与象征手法,在传统与现代的张力中揭示乡村发展的现实困境。更为重要的是,作家通过文学想象对濒危文化记忆进行创造性转化,既保存了乡土文明的基因密码,也为理解乡村现代化提供了独特的文学维度。
赵克红在《乡村记事》中展现的,不仅是一位作家对故土的深情回望,更是知识分子对文化根脉的守护意识。这种将个人记忆升华为集体记忆的创作实践,使作品超越了普通乡土文学的范畴,成为研究中国乡村社会转型的重要文学样本与文化档案。
二
赵克红的《乡村记事》以黄河支流伊洛河畔的乡村生活为叙事场域,通过个人记忆的碎片化拼贴与文化记忆的创造性重构,完成了对乡土文明在现代性冲击下的深情凝视与深刻反思。作品既是对传统农耕文明的诗意致敬,亦是对乡村社会转型期文化基因流变的忠实记录,在个体经验与集体记忆的交织中,构建起具有历史纵深感与现实批判性的文学世界。
作品对乡土情怀的呈现始终扎根于具体可感的乡村生活图景。赵克红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伊洛河交汇处的自然风光——金色的麦田、布谷鸟的啼鸣、寨河的清波,这些意象不仅唤起读者对乡村美景的向往,更成为承载作者童年记忆的载体。供销社前的嬉戏、与爷爷查看麦田的专注、夏夜纳凉的温馨,这些场景通过第一人称视角的叙述,将个人成长经历升华为对乡村社会智慧与温情的集体记忆。尤其是对爷爷等乡村人物的刻画,其勤劳朴实、与土地共生死的生命状态,成为乡土情怀最鲜活的注脚。
在文化记忆的重构层面,赵克红采用了历史与现实交织的叙事策略。一方面,他通过隋唐洛南里坊的历史背景与现代乡村变迁的并置,在时间维度上拓展了文化记忆的深度;另一方面,对耩麦耧、碌碡等传统农具使用场景的细致描写,以及看场、扬场等乡村习俗的再现,唤起了读者对农耕文明的技术记忆与仪式记忆。更为巧妙的是,作者通过叙述乡村悲剧(如小伙伴溺水)与民间故事(猎人与兔子),在情感维度上丰富了文化记忆的内涵,使传统农耕文明的精神特质得以具象化呈现。
作品对传统农耕文明的致敬始终伴随着对现代性冲击的深刻忧虑。赵克红以麦子为隐喻,既赞美其"谦和的态度"与"汲取土地营养"的生命力,又暗含对机械化生产取代手工劳作的隐忧。联合收割机的出现、自来水的普及、宅基地的重新分配,这些现代性元素在提升生活效率的同时,也导致了传统农耕方式的式微与乡村社会结构的松动。老一辈人对土地的眷恋与年轻一代对城市生活的向往形成的代际冲突,更凸显出传统价值观与现代性诉求的张力。
这种对乡村变迁的反思并未止步于哀叹,而是蕴含着对未来的理性期待。赵克红在描绘乡村自然景观与农耕活动时,始终保持着对土地的敬畏与感恩,这种情感纽带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精神桥梁。他意识到,乡土文化的保护与传承并非拒绝现代性,而是需要在现代性的框架下重新诠释传统价值。正如伊洛河在历史长河中不断改道却始终滋养着两岸土地,《乡村记事》所展现的,正是一场在现代性冲击下寻找乡土文化新生的文学实践。
三
赵克红《乡村记事》的思想内涵始终围绕着乡土文明的核心展开,在个体经验与集体记忆的交织中,完成了对传统农耕文化的深情回望与现代性冲击下的深刻反思。作品既是对乡土情怀的诗意书写,亦是对文化记忆重构的文学实践,在历史与现实的对话中,构建起具有时代意义的乡村精神图谱。
作品对乡土情怀的表达始终扎根于具体可感的乡村生活图景。赵克红以洛河、寨河、金色麦田等自然意象为背景,通过供销社前的嬉戏、爷爷查看麦田的专注、夏夜纳凉的温馨等场景,将个人成长记忆升华为对乡村社会的集体情感认同。尤其是对爷爷的刻画,其揉搓麦穗的细节、品尝麦粒的动作、查看麦垄的专注,不仅展现了农民对土地的深厚感情,更成为乡土情怀最鲜活的情感载体。这种通过个体经验传递集体记忆的叙事策略,使乡土情怀超越了个人情感的范畴,成为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精神纽带。
在文化记忆的重构层面,赵克红采用了"以点带面"的叙事策略。他以爷爷、供销社、寨河等具体意象为切入点,通过时间线索串联起春种秋收的农耕周期,将散落于乡村社会的文化元素(如农谚、节日庆典、传统农具)纳入文学叙事。这种重构并非简单的记忆复现,而是通过拟人、比喻等文学手法赋予传统文化新的生命力。例如,将麦田比作"母亲对儿女的滋养",既保留了农耕文明的生命哲学,又使其在现代语境下获得新的诠释空间。这种叙事策略不仅实现了对乡村文化记忆的保存,更通过文学想象完成了对传统文化的现代性转化。
作品对现代性冲击的反思始终保持着辩证的视角。赵克红既承认机械化替代传统农具、城镇化进程中的土地征用是社会发展的必然,又对由此导致的文化失落表示深切忧虑。他通过对比拖拉机与耩麦耧、高楼大厦与麦田的不同,揭示了现代性在提升生产效率的同时,对乡村文化生态造成的结构性破坏。这种反思并未止步于哀叹,而是蕴含着对未来的理性期许,作者呼吁通过教育手段加强乡土文化传承,保护自然景观与传统建筑,在享受现代生活便利的同时,保留乡土文化的精神内核。
这种对乡土文化的保护与传承主张,贯穿于作品的始终。赵克红意识到,乡土文化不仅是中华民族的精神根脉,更是应对现代性挑战的重要资源。因此,他在《乡村记事》中展现的,不仅是一场对过往乡村生活的文学追忆,更是一次对乡土文化现代价值的重新发现。通过将个人记忆升华为集体记忆,将传统文化纳入现代叙事,作品完成了对乡土文明的精神守护,也为理解中国乡村的现代化转型提供了独特的文学视角。
四
赵克红《乡村记事》的艺术魅力源于其对乡土文明的诗意建构与文化传承的双重突破。作品通过细腻的叙事技巧、鲜活的人物塑造、方言与文学语言的融合表达,在乡土文学的审美维度上实现了传统与现代的对话,构建起兼具地域特色与普遍价值的文学世界。
作品对叙事技巧的打磨体现在对生活细节的精准捕捉与场景建构的层次感。赵克红以麦田、寨河、供销社等空间为坐标,通过布谷鸟叫声、雪后麦苗、夏夜嬉水等自然意象与生活场景的细腻描绘,营造出浓厚的乡土氛围。例如,麦收时节"吆喝声、欢呼声、脱粒机轰鸣声、碌碡碾压声"构成的劳动交响曲,既还原了农耕文明的集体记忆,又赋予传统劳作以现代性的听觉震撼。这种通过多感官描写重构场景的手法,使乡土生活超越了地域限制,成为具有普遍共鸣的文化符号。
人物形象的塑造始终与乡土文化的传承紧密关联。爷爷作为核心意象,其查看麦垄的专注、揉搓麦穗的细节、文艺演出的多面性,既是个体生命的鲜活写照,更是农耕文明智慧与温情的载体。作者通过"我"与爷爷的代际对比,以及乡村孩童与现代城市儿童的行为差异,在个体经验中折射出社会变迁对乡土文化的冲击。这种典型化塑造策略,使人物形象超越了文学叙事,成为乡村文化传承的精神图腾。
语言风格的融合创新是作品的重要艺术成就。赵克红巧妙运用"工分""麦糠"等方言词汇增强地域真实感,同时以"麦田像起伏跌宕的诗行""蜜蜂绕着麦穗倾听"等文学化表达赋予乡土生活诗意。这种方言与文学语言的辩证统一,既保留了乡村生活的原生态质感,又提升了文本的审美品格。例如,对冬季雪景的描绘,既通过"洁白雪毯下的麦苗探头张望"的拟人手法展现自然生机,又以"预示来年丰收和希望"的哲理思考深化主题,实现了诗意表达与哲理思考的有机融合。
这种艺术建构的深层意义在于,赵克红通过《乡村记事》完成了对乡土文明的双重守护:一方面以文学手段保存即将消逝的农耕文化记忆,另一方面通过艺术重构赋予传统乡土以现代性价值。作品在细腻叙事与诗意表达的交织中,不仅为读者呈现了生动的乡村生活画卷,更引发了对现代化进程中文化传承问题的深刻反思,从而实现了乡土文学审美价值与文化功能的双重突破。
五
赵克红《乡村记事》通过具体场景的文学建构,完成了对乡土文明的微观审视与现代性反思。作品以"爷爷查看麦田""供销社前的欢乐时光""联合收割机进入麦田"等典型场景为切入点,在个体经验与集体记忆的交织中,揭示了乡土社会的文化基因与现代转型的复杂面相。
"爷爷查看麦田"场景超越了农事活动的表象,成为乡土情怀与农耕智慧的双重载体。爷爷通过"观察麦子颜色、揪穗揉搓闻香尝味"的细节,展现了老一辈农民对农作物生长规律的精准把握。这种基于长期实践的经验判断,不仅是对土地的深情告白,更是对农耕文明"顺应时令、科学管理"智慧的具象化呈现。作者通过"白露种麦正当时"的农谚引用,将个体经验升华为集体记忆,使传统农耕智慧获得文化传承的载体。
"供销社前的欢乐时光"通过个人记忆重构了乡村社会的文化图谱。供销社作为乡村公共空间,其门前的空地既是孩子们的乐园,也是文化交流的场域。作者通过"查看地图寻找村庄"的细节,将个人探索欲与文化认同感结合,使供销社成为连接个体与故乡、当下与历史的精神地标。电话机"连着全国"的想象,既展现了乡村对外部世界的向往,也暗示了现代性对传统空间的渗透,这种个人记忆的重构使供销社超越了商业场所的物理属性,成为乡村文化记忆的符号。
"联合收割机进入麦田"场景以文学对比完成了对现代性冲击的深刻反思。作者通过"从前麦收如战场,如今一支烟功夫完成"的对比,揭示了农业机械化带来的效率革命与文化断裂。联合收割机的轰鸣声取代了传统农具的"交响曲",表面上提升了生产效率,实则导致了"老农具消失、年轻劳动力流失、文化传承断裂"的深层危机。这种文学表达不仅记录了乡村社会的变迁,更引发了对"效率与文化、现代与传统"关系的哲学思考,使作品超越了乡土叙事,成为审视中国乡村现代化转型的文学样本。
这三个具体例子的分析表明,赵克红通过微观场景的精准刻画,既保存了即将消逝的乡土记忆,又对现代性冲击下的文化困境进行了深刻反思。《乡村记事》因此成为一部兼具文学感染力与思想深度的乡土文学力作,为理解中国乡村的过去与未来提供了独特的文学视角。
六
赵克红《乡村记事》以乡土生活为经纬,编织出一部兼具文学感染力与思想深度的乡土文化启示录。作品通过个人记忆的文学重构,完成了对当代中国乡村社会变迁的深情注视与深刻反思,在乡土情怀表达、文化记忆重构、社会变迁洞察三个维度上展现出独特的学术价值。
在乡土情怀表达层面,作品以麦田、洛河、寨河等自然意象为载体,通过"爷爷查看麦田"的专注、"供销社前嬉戏"的欢愉等场景,将个体对故乡的眷恋升华为集体性的文化认同。这种情感表达并非简单的怀旧,而是基于对农耕文明"顺应天时、敬畏土地"智慧的深刻体认,使乡土情怀超越个人情感,成为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精神纽带。
文化记忆重构方面,作品通过"割草、积肥、拾麦穗"等农事活动的细腻描绘,以及"地图寻找村庄"的空间想象,将个人记忆转化为集体文化记忆。供销社作为乡村公共空间的文学再现,既保存了即将消逝的生活场景,又通过电话机"连着全国"的细节,暗示了现代性对传统空间的渗透,这种记忆重构为理解乡村文化传承提供了独特视角。
对乡村社会变迁的洞察,作品通过"联合收割机进入麦田"与"人工割麦"的对比,揭示了农业机械化带来的效率革命与文化断裂。赵克红以客观笔触展现城镇化进程中土地征用、劳动力流失等现实问题,同时通过"从前麦收如战场,如今一支烟功夫完成"的文学隐喻,引发对效率与文化、现代与传统关系的哲学思考。
《乡村记事》的学术价值在于,它不仅是一部乡土文学的佳作,更是一部关于中国乡村现代化转型的启示录。作品通过微观场景的精准刻画,既保存了即将消逝的乡土记忆,又对现代性冲击下的文化困境进行了深刻反思。这种文学实践为理解乡村的过去与未来提供了双重维度:既是对农耕文明"谦和态度、生命根基"的精神守护,也是对乡村文化"在传承中创新、在变革中坚守"的时代命题的文学回应。
作者介绍:史传统,盘锦市作家协会会员,《诗人》杂志签约作家,著有《鹤的鸣叫:论周瑟瑟的诗歌》《再评唐诗三百首》《三十部文学名著最新解读》《我所知道的中国皇帝》《九州风物吟》《心湖涟语》等专著。作品散见《河南文学》《香港文艺》《诗人》《岳阳文学》《燕州文学》以及人民网等各大网络媒体,先后发表文艺评论、诗歌、散文作品2000多篇(首),累计500多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