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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合君老师｜中篇小说 《三换亲》连载（之十二）第29—31章
二十九
王胜刚找了几个伙计出喜差，阵势格外隆重：前面两辆摩托车开路，中间一辆轿车紧跟，后面是一辆大卡车运载着礼品，浩浩荡荡驶进黄庄。
刚一进村，就“嘭、嘭、嘭”三声巨响，车子停在村头，等着黄家来人迎接，谁知等了吸支烟的功夫，却不见黄家人影，只见一位拾粪的老头从此路过，他看车头贴着一个特大的红“囍”字，知道是娶亲的，就问道：“你们是哪里的娶亲的？”差人答道；“是娶黄桂花的。“老人好像没听清，说一声：“啥？”差人又大声说：”娶黄桂花的。“
“黄桂花是谁？”老人问。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听到炮响，出来看热闹，听到这话，忙说：”就是大精家妹妹，昨天晚上门上贴红纸啦。“
老人用粪铲往村中一指，说：“那不，村当中路南。”
来人转动方向，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驶去。
摩托，汽车一直开到黄家门口，停了下来，接着又是三声炮响，才从院里走出几个年轻人把差人让进客房里坐下。
再说黄桂花，自从那次见面以后，就休了学，情绪低落，郁郁寡欢，吃饭减少，身体瘦了许多。
这天，给大精娶媳妇的差人走后，黄大妈就到桂花的床前，劝她起床，梳洗梳洗，并说：“你吃过饭，王庄的就该来到啦。”可桂花根本没理会这些，躺在床上一动没动。
黄大妈为女儿烧了一碗疙瘩汤，并荷包了两个鸡蛋，端到桂花床前，说：“喝了这碗汤吃了鸡蛋，身上暖和。”并劝她说：“闺女大了，都得走这条路。”
桂花翻了翻身子，鼓了鼓勇气说：“我反没说愿意，我不走。”
这一句刺透了黄大妈的心，她一阵心酸，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再也说不出话来。
差人正在客房里喝茶，娶女婆被安排在邻居家的新房里，有两位近门的嫂子陪着喝茶吃糕点。
黄大妈暗地里用衣襟沾了沾泪珠，把老伴叫到背地里商量怎么办。
黄老汉沉默了一阵说：“已经到这一步啦，多找几个人劝劝，想法也得叫她走。”
凡是为桂花做的陪送都装在了车厢里。差人喝了茶，在院子里放了三声炮。这是要启程的信号。大货车载着家具提前开走了。
黄大妈连忙喊来了她李大婶和王大嫂。
李大婶说：“你再不起，可就把你爹娘气病啦。”
“他们自己找的。”桂花说。
“不愿意，你跟人家见面干啥？”王大嫂连劝带压地说。
“我反正没说愿意，谁说愿意谁跟人家去。”桂花说。
黄大妈忍不住了，伸手朝桂花脸上一巴掌。李大婶连忙把黄大妈拉到一边，王大嫂摸拉摸拉桂花的脸，解围说：“你可不能说娘这话，当娘的打你一下也没啥，况且打得也不疼。”
说实在的，自桂花长这么大，黄大妈从来也没舍得打过她一下，如今，实在是万般无奈，在超出理性的情况下打了她这一巴掌，虽然用力不大，但过后，黄大妈的两行热泪也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现在，黄老汉夫妇感到：当初宁可让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也真不应该换亲啊。都是陈积德啦，糊弄着把面见啦，这一回怎么糊弄过去呢？想想这些，一辈子没掉过眼泪的黄老汉竟也掉下了眼泪。但事到如今，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啦。
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半，到郑桥娶郑芳的差人眼看就要回来了，院子里的差人一个劲地放炮，黄老汉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
“您非得叫我死，是吧？”黄桂花强打精神说了一句。
“死也得死到王庄去。”黄大精听到那么多人叫不起桂花，不管轻重地在门外大声喊。
娶女婆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妇女，她看黄桂花还没穿衣裳，忙过来说：“大妹妹，今天是你的喜日子，怎么还留恋这个家不舍得离开啊？有啥不好意思的，不舍地离开爹娘是吧？过三天就又回来啦，不就又见到娘啦。”
是啊，正月初三，就又回来见娘啦。“大家都劝着。
“穿上衣服上车吧，俺胜刚弟专门为你雇了辆轿车。”说罢，使劲一拖桂花的上身，把她托了起来，王大嫂连忙拿起桂花的衣服，给她穿上。李大嫂忙拿起梳子给桂花简单梳了几下，娶女婆说：“还洗下脸吧？”黄大妈忙拿一块湿毛巾擦了擦桂花的脸，接着又沾了沾自己的泪。
黄桂花被娶女婆几个人架着推进了轿车，又被娶女婆按在身边的座位上。接着“啪”地一声，车门关上了。
随后，三声炮响，“笛笛——”摩托和轿车一起向王庄飞去。
三十
摩托车和轿车刚开出黄庄，到郑桥娶亲的汽车就回来了，人们刚把陪送抬到喜房里放好，郑芳就和李二嫂一起下了汽车。
大精的两个堂兄弟把二百头的鞭炮拴在一根竹竿上点燃了，鞭炮“乒乒乓乓”地响着，左邻右舍的男女老少一下子涌了一院子。
“起来，躲开点，让新媳妇过去。”李二嫂大声嚷着，分开人群。郑芳不紧不松地跟着李二嫂来到喜房前的席上站定，目光敏锐地注视着四周。她既不扭捏，也不高傲。其实早已胸有成竹。
黄大精看郑芳已经站在门前席上，慌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李二嫂惦着脚喊：“桂林呢？”大精被身后的一位大嫂一推，帽子突然掉在地上，他左顾右盼慌着要拾帽子，刚把帽子戴在头上，还没扶正，李二嫂拉过他和郑芳并排站齐，正要磕头，又被后面的几个小伙子一挤，一个小伙一勾腿，大精一头栽倒在郑芳面前，像是给郑芳磕了个头，接着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大精的帽子滚到一边，露出个肥呼呼大脑袋，脖子上的褶皱与狮子头猪的脸相差无几。郑芳微闭嘴唇，眼神凝视了大精片刻，又恢复了自然地平静。
黄大妈抓起一把糖块往空中一撒，人们慌着抢糖，郑芳就在这哄闹中进了喜房。
“还没拜天地呢！”“新媳妇和大精还没磕头哩。”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不知是谁说了句：“这小媳妇，就怕大精玩不住。”
三十一
还不到十二点，满载王小燕陪送的拖拉机已经回到郑桥啦，大家七手八脚地卸下了嫁妆，把三间喜房都快摆满了。郑大妈笑眯眯地自言自语道：“又有东西又有人。”
话音刚落，王小燕被娶女婆拎着进了院子。半空中一个个断了捻的鞭炮爆炸成一朵朵礼花，招来了看热闹的人群。
郑老汉和郑大妈并肩站在人群外面，郑勤工整地站在喜房门前，王小燕扭捏地站在郑勤的右边。
“鞠个躬吧。”娶女婆说。
郑勤弯下腰去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王小燕点了一下头。接着看热闹的孩子们一下抱住了郑勤和王小燕。郑老汉给郑大妈说：“别叫这些孩子胡闹。”
郑大妈抓起一把糖块往人群外面一撒，大声说：“还不快点抢糖去。”
孩子们立即松开手抢糖块去了，郑勤一个健步跑了，小燕刚到喜房里坐了一下，就被郑大妈拉走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