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忆发生在奠边府的那场对空战斗

11月1日中午，我们铁道兵58团3营高机连的张宝成战友邀请几位战友在南开区南丰路津沽传奇饭店小聚。席间大家除寒喧外，聊的主要话题当然离不开援越抗美战场上发生的那一幕幕血与火交炽熔炼的战场往事。那敌机狂轰滥炸，高炮高机枪震天怒吼的场景，象刀劈斧砍一样深深地印藏在战友们的心中，让我们终身难忘！我与宝成战友多次一起聚会，每次都会说到他们3营的高机连。他们连可是我们58团参加援越抗美战争三年半战史中值得大书特书的英雄模范连、标兵连，值得我们为他们点赞和骄傲！

我曾在我写的《战地见闻录》一书中描述过我团在配属5支队修筑越南第7号战略公路时，他们连在安沛与高炮167支队即高炮63师607团一起通力合作痛歼美军空中强盗的故事。那场对空作战，他们连打下一架美军F-105战斗轰炸机，3营的战友们活捉了美军那位跳红伞逃生的王牌飞行员甘诺德。7号战略公路峻工后，我团转场至越北的萊州配属6支队修筑第12号战略公路。我们4营奉命修筑黑水江上的悬索桥，而他们3营则被支队调到当年美军轰炸最惨烈的12号战略公路西北端靠近胡志明小道的奠边府执行修路和对空作战任务。

一说起在高机连的战斗生活，宝成总会有些激动，他向我介绍了高机连的战斗编制即：1个连3个排，1个排3个班，1个班有6名战友，班长、副班长、1枪手、2枪手、再加两名弹药手。对空作战时，1枪手负责瞄准射击，2枪手负责追踪敌机航路，调整机枪枪管的高低与机枪的方位，弹药手要随时保证子弹匣的装填和子弹的供应，宝成是2枪手。宝成对当年出国部队配制的12、7毫米单管高机枪太熟悉了，一说起枪来他激情满怀、如数家珍。他告诉我：那54式单管高射机枪口徑是12、7毫米，枪身长1342毫米，枪重93公斤，它的有效射程1600米，每分钟它能打600发子弹。作战时可打出长、短点射，也可以连续射击。短连射每次能打5至10发子弹，长连射每次能打11至20发子弹。哇噻！这老哥年近八旬记忆力还这么好，说话中流露出他对那曾使用过的武器的留恋和大爱！

宝成介绍，3营高机连在奠边府的驻地是处在两条平行山脉裹夾成的一处葫芦状的谷地上方。他们连不住茅竹房，而是以班为单位每班配置一顶军用帐蓬。住帐篷是为了在战场上的快速机动，有利于在完成一场对空战斗后，快速地转移阵地和驻地。宝成说：他们刚到奠边府不久就挨过一次炸。那天早上，他们连驻地周围都被铺天盖地的浓雾笼罩着，虽然抬头看不见天空，但耳朵能清楚地听到空中敌机抵近时的轰鸣声。这一切预示着敌机可能会投弹，战斗即将打响。那一刻他们全排战友都上了阵地，家中帐蓬无人值守。大家正群情激愤地准备迎战时，却突然听到山下他们排驻地方向传来了三声沉闷的爆炸声。在爆炸声中大家还听到敌机的轰鸣声渐渐地飞远了。这时排长下令让每班派1名战士下山到驻地看看老美炸那了？战士们遵令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几名战友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告说不好了我们排住的地方挨了三颗炸弹，炸弹坑离的很近，我们排的三顶帐蓬全炸沒了！。啊呀！幸亏全排战友都在阵地上，如果家中留人值守，必定会尸骨无存、壮烈牺牲！

等到大家都返回驻地查看时才发现全排的帐篷、加上床铺、战士们的被服、小包裹、挎包、私人物品、洗漱用品、炊事用具等全都被炸的无影无踪。驻地周围的树木、草丛也被炸的面目全非，一些碎布条、烂布块挂滿了光秃秃的树枝上，有些树木和草丛还在燃烧，好险啊！为防敌机再次来袭，全排在扑灭炸弹爆炸引发的山火后，立即扛起枪向对面山上转移。团首长接到3营高机连被炸的报告后，急令团后勤处为他们排配置运来了新帐篷和战友们的被服及各种物资。当夜他们即转移到新阵地，支起并入住了新帐篷。

接着宝成讲：在奠边府驻防期间，经常会突发对空作战。在那些大大小小的战斗中，最让战友们终生难忘的是57年前1967年11月19日的那场大战！。那天早上8点，一架美军战机飞临奠边府空域，它腑冲盘旋，在3营和我们铁道兄弟部队的13师62团施工驻防阵地上空转了几圈就飞走了。战友们见状议论纷纷，相互提醒小心美军轰炸机的突然袭击，在战地指挥作战的吴副连长当即命令全连9挺高机枪做好临战准备！果然正如指战员们所料，半小时后5架美军战机突然钻出云层向我们3营高机连和兄弟的13师62团阵地腑冲下来，早已进入战斗状态的3营高机连弟兄们在吴副连长的指挥下9挺高机枪率先开火，一串串的穿甲弹、曳光弹从阵地上集群向美轰炸机腹部飞去。在3营高机连打响的同时13师62团高机与协防我们6支队保护我们施工部队的昆明军区直属高炮630团的高炮也一起发出了怒吼，刹时间一架美F-105战斗轰炸机中弹，机身上冒出一团又一团的火舌，机尾拖着滚滚浓烟墜落了下来。打下敌机，3营高机连战友们欢呼雀跃，而美军方却脑羞成怒随即指挥大批敌机向昆明军区直属630高炮团阵地上空飞来。

我看过630高炮团战友写的文章，他们说1967年9月19日那天从早上8点到下午6点10个小时中，美军共出动21批84架次的敌机对炮团阵地轮番攻击和轰炸，那场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战斗打的异常残酷和惨烈。宝成告诉我他们高机连与高炮630团阵地距离较远，他们虽然看不到炮团弟兄们浴血战斗的场面，但能看到集群飞向天空的炮弹接连爆炸的白色的烟花，能听到一阵又一阵密集的象闷雷一样不断炸响的爆炸声。我们3营高机连参加了那场血战，大家又眼见击落击伤敌机各1架。那场战斗炮团3连被一枚爆破弹、两枚气浪弹击中，五门高炮被掀翻，战友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阵地上。那残缺不全、血肉模糊被炸飞了的尸体残块随处可见。阵地上的泥土被战友们的鲜血浸透凝结成暗黑色的泥血硬块，一股血腥的味道弥漫着整座山头。那一仗3连有31名战友壮烈牺牲，70余名战友受伤。但他们在血光与火光的相互映照中，用气吞山河的英雄壮举众志成城一举击落敌机7架，击伤10架，这就是援越抗美期间我们6支队在越南西线打出的名震前线永留史册的奠边府对空之战。那天，战果辉煌，损失惨重。为抢救伤员，战地138医院全体医护人员与临近的施工部队战友们紧急出动抢救伤员，收集、掩埋烈士遗体，为受伤战友献血救人。我们3营也有许多战友参加了救人、献血的行动。谁也没料到又过了10天，11月29日又一场更大更惨烈的对空战斗又在630炮团阵地上空打响，英雄的630团再次用鲜血和生命唱响了无敌无畏、惊天地、泣鬼神的战地之歌！宝成讲，战后中央军委电报通令嘉奖了参战部队，我们3营高机连荣立集体三等功，并获昆明军区学毛著先进连队称号。近两年云南电视台制作了讲述高炮630团在援越抗美战场上战斗历程的上下两集的电视片《援越抗美秘闻》，片中记录了牺牲英烈亲人和战后幸存的我的参战战友们对那场战争的追忆，谈到往事、谈到英烈大家不禁又潸然泪下！为了和平，我们不怕战争！参战老兵青春无悔，参战老兵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