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燕京文化集团】会长尹长磊联系微信:zhizuozuihao123321
牛喜生,笔名二月春风。退休教师,大专文化程度,高级职称。曾在多个平台发表诗歌、散文、小说。
《小镇春雷响》
在我们这个小镇上,张大槐是个出了名的“二鬼”,什么是“二鬼”?第一是个“胆小鬼”,胆小到什么程度呢?有一次,一句话惹下了支书,支书瞪了他一眼,他就吓得尿裤了。这第二呢?还是个“巴结鬼”。见了干部就点头哈腰。有一次,支书生病住院,他自告奋勇去侍候,还端屎倒尿。这样一副臭招牌,镇上人都看不起他。老婆早年去世,小儿子残疾,现在仍光棍一条。偶尔有人介绍个老婆,对方一打听,就拜拜了,口碑不好嘛!
现在呢,他好像值钱了,被镇上的干部叫到了办公室。
派出所所长在等着他,办公室外面围了一大群人,场面既热闹又紧张。
“你就是张大槐吧?”所长问,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他坐。
他缩手缩脚,抬了下头,看了眼所长,用手掀了下头上戴着的旧帽子,半天,才坐下。
所长说:“大叔,我是刚来的杨所长,今天我们找你调查一件事,你要实事实说。”
张大槐一听,有些紧张,头上开始冒汗了。
这位杨所长上任第一天,就遇上这样一件不寻常的事。原来,我们小镇上前些日子搞民主测评,老党员小胖给支书提了几条意见,昨天上午,忽然被支书的儿子带着几位打手,把他的腿打断了,头上也被砸了,现在正在医院。当时,张大槐和小胖是一墙之隔的邻居,这一切全看到了。小胖家人当时报了案,支书不承认,说儿子前天有事去省城了,这是栽赃陷害。
难怪,张大槐一下子成了关键人物。
“大叔,昨天小胖被打,你都看到了?”
张大槐低着头,汗掉在地上,不吭声。
外面围观的人群也静悄悄,出奇的安静。都为被打的老党员捏一把汗。
“大叔,说话嘛!”
“我,我,我身上,不,不舒服,好像,好像,感,感冒了”
人群一阵搔动,感到好可笑。
“大叔,别怕,有什么说什么。”
“我,我,我想,我想想……”
这话分明是告诉所长他当时在场,为什么把他吓成这个样子?
“大叔,你怕什么?”
怕?张大槐真的害怕,小镇上有很多人生活在恐惧中。从小镇走过来的人谁也知道,如果把我们这个小镇比作一座山,这山上可是虎狼不少,山路曲折,坎坎坷坷,难走的很,让你感觉到就像掉在一个大深渊里。镇上的乡亲们又同情张大槐了,他在镇上生活了半个多世纪,过得挺艰难哩。前些年,他家人口多,老婆瘫痪,他要吃救济,他要求人,他有很多很多的事要找干部,要求爷爷拜奶奶,要看人家脸色办事。据说,他老婆去世安葬,因一块坟地干部不批,曾跪在干部,也就是现在和他年龄相同的支书面前。他还有个残疾孩子,别人能办残疾证,领国家补助,他家孩子就不行。难怪他胆小巴结人。
“大叔,别有什么顾虑,该说就说。”
虽说时令刚立春,天气还有些凉意,张大槐这时却浑身出汗,脸色很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声音更低了,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我再……再……”
办公室内外静悄悄,静得出奇。只听见远处传来布谷鸟“布谷,布谷”的叫声。
杨所长好像明白了什么,站起来给了张大槐几快纸,让他擦擦头上的汗,对他说:“大槐叔,咋晚有领导也给我打过招呼,对你们这里的情况有些了解,但我不在乎。你不用害怕,现在是什时候了?国家已进入新时代,有党给老百姓做主,有法律的保障,党和国家要让人民过得有幸福感,获得感和安全感。特别是当前,全国正在扫黑除恶,你还怕什么?”
“所长,真,真有人,为我们,老百姓,做,做主?我怕……”
这时,只听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喊:“咱小镇上的乡亲受够了,你就说吧!”
张大槐听到这喊声,多少有点壮胆了,头开始抬起来。
人群里有人又为挨打的老党员担心,莫非这张大槐又会把良心喂了狗,巴结支书,编瞎话吧。
我们这个不大不小的小镇,还挺复杂哩。人们都清楚,生活在这里提心吊胆,你一不小心惹了张三,李四马上就会找你麻烦,还会有王五出现,让你路路不通,处处受阻。一些人能耐很大,从乡到县,从公安到法院,几乎所有部门都说得上话,能办了事。一只无形的黑手在罩着小镇的天,让人喘不过气。人们对张大槐十分痛恨,看不起他,但又有些可怜他。
人们希望他痛快些,为老党员小胖作证。人们又怕他在支书面前当哈叭狗,反咬小胖一口。
又是一阵沉闷。
“我说!”忽然,一声怒喊像春雷般炸响,人们惊呆了。
只见张大槐把头上那顶旧帽“啪”一声甩在地上,一下子站起来,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副很凶的架子。
人们瞪着大眼看着他,看他接下来说什么。
“乡亲们!我大槐是咱们镇上出名的二鬼,大家看不起我,我不是个东西,可我要活着,我要求人,我不敢得罪干部,我有什么办法?我没能耐,活得窝囊……”说到这里,他哭了,又是鼻涕又是泪。
他的话错吗?不错。人们同情起了他。
又一阵鸦雀无声。
他抹了把眼泪,握着拳头,在空中挥了一下,又大声说:“我今天要挺直腰杆活一回,再也不做二鬼了!”
“大槐,好!”人群里有人喊。
“去年,我小儿子按政策规定办了残疾证,我也吃了低保,这都是党和国家政策好,为咱老百姓着想,今年,我家大儿子去深圳打工,当了个什么经理,买了一套房,我刚才脑子里斗争了一番,想来想去,所长说得对,我还怕什么?!”
曾在镇上人眼中不值一分钱的张大槐,越说越越激动,眼比平时明亮了“有党和国家为咱做主,有好政策,时代变了,老子过去害你支书怕,今天不怕你了!有人整你龟孙子!昨天,是支书家儿子带着人打了小胖,我作证。”
办公室内外响起一片掌声,这声音在我们小镇上无疑像春雷炸响。
张大槐在笔录下郑重签了名,大步走出办公室,笑着告诉乡亲们:“告诉大家个好消息,俺张大槐今天相老婆,乡亲们有空去喝喜酒啊!”
围观的人们又是一阵掌声,大家从未象今天这样痛快过,开心过。春天了,春风该吹进我们小镇了。
这时的张大槐抬头挺胸,迈着大步,在人们的掌声中,头也不回走了,走得很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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