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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文学栽点刺》

记得几年前恩师何希明先生编撰《中国历代讽喻诗选》时对我说，历朝历代歌功颂德的诗文太多了，但流传下来却多是讽喻性质的，于是就想以“人民性”为标准编选一部诗选。我当即附和道，批判性是伟大作家的重要标志，您做了一件功德无量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由于没有什么别的嗜好，工作之余便是读一些闲书。读了一些文学名著尤其是西方文艺复兴以来的作品之后，我渐渐发现文学其实可以划分为对神的歌颂和对现实的批判两大类的。这种现象在西方文学表现得尤为突出，基本上可以以文艺复兴为界，之前的文学作品大多是对神的歌颂，比如荷马史诗，虽然神性中也表现了人的喜怒哀乐以及精神追求，神性中也体现了人的精神面貌，但这种终究还是神性的东西多一些，说到底依然还是神，是高不可攀无所不能的神，而不是活生生可以触摸现实的人。

而到了文艺复兴之后，各种禁锢被打破，追求个性解放与人的自由成为时代的标志，反映到文学作品中那就是对现实的批判。因为在这些追求理想追求自我的艺术家看来，现实社会总是不合理的，是需要批判的，只有批判才能促使其逐步完善。过去是各种神主宰着文学艺术，而今变为现实的人。人们谁也没有见过神到底长什么样子，完全凭各自的臆想，只要能表现无所不能的神性就行了。而今现实的人那就不一样，画鬼容易画人难，于是作品内容就从神的表现转变为对现实社会的批判。批判精神也就成了近现代文学艺术的核心。后来还出现了专以此影响深远的批判现实主义文学流派。司汤达、巴尔扎克、福楼拜、莫泊桑、狄更斯、萨克雷、夏洛蒂·勃朗特、果戈理、契科夫、欧·亨利、列夫·托尔斯泰等那些如雷贯耳的名字和那些伟大的作品。虽然后来还出现过别的其他流派，但我觉得不管怎么样，各种流派变来变去，变的只是表现形式，不变的是对现实的批判。因为在作家艺术家看来，现实生活中总是不完美的。

正如我的老师所言，流传下来的精品佳作大多是讽喻讽刺性质的。从诗歌的起源《诗经》一直到汉乐府、唐诗、宋词、元曲等概莫如此。对现实的批判与揭露也就成为诗歌中的主流，影响深远的也都是这些带有批判性质的作品。相反那些为帝王歌功颂德的应景御制唱和之作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里，无论帝王多么伟大，功绩多么卓著。比如歌颂始皇帝嬴政的诗作应该不少，但是到现在人们似乎只记得“生男慎勿举，生女哺用脯。不见长城下，尸骸相支柱。”（《秦始皇时民歌》）之类的歌谣。所以我要说，批判应当是一个伟大作家的重要标志，也是检验一个文学作品的重要尺度。过去对神的歌颂，怎么说都可以，因为谁也没有见过。而现实社会不合理不完美的地方多着呢，对现实生活的批判也就显得尤为重要。但如果对现实社会不是批判而是歌颂我倒觉得值得怀疑了。究其原因还是现实生活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还有就是社会环境所致，不敢或者不能批判，抑或只有正面的歌颂才能得到许可生存。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社会的文明进步。如果一个社会连不同意见都不能宽容包容，那么这个社会还好吗？

最美丽的花往往都是长刺的，比如玫瑰被誉为爱情的象征，女性最喜欢得到男性朋友赠送的玫瑰，每到情人节到来的时候，玫瑰花娇艳无比，当然价格也贵得惊人。而楚楚动人娇艳美丽的玫瑰花却是带刺的，“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告诫人们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想正因为玫瑰带刺吧，玫瑰花才如此娇艳美丽吸引人。蔷薇也是，盛开的蔷薇花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惹得过往行人停步观望，同样也被视为人类美好——爱情的象征。德国狂飙运动伟大诗人、思想家歌德就曾以《野蔷薇》为题表达一个青春少女的悲催命运，让人扼腕叹息，并被舒伯特等作曲家谱写为乐曲而广为传颂。有趣的蔷薇也是带刺的。此外还有月季等。在这里我们是不是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那就是世上没有十全十美完美无瑕的事物，任何再好的东西也都有它不好的一面，比如玫瑰花蔷薇花虽好但都带有刺。那么好的文学艺术作品不正如艳丽的玫瑰花、蔷薇花吗？由此而论，花中带刺莫不就是文学艺术作品中的批判精神？

当然给文学带点刺，文学会更加灿烂，社会会更加繁荣。但为文者，也就是文学作品的著作者首先得给自己增加点钙质，这钙就是铁，就是钢，就是胆识，就是勇气，就是铮铮铁骨，就是特立独行，就是独立思考，任何时候都挺直腰杆，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考，不媚俗，不畏权，不向市场低头，心中有正气正义，保持乐观向上的昂扬斗志，甘坐冷板凳，十年磨一剑，精挑细选，认真打磨，还愁没有精品佳作呢？

《唐僧究竟会提拔谁？》

假如唐僧高升了，或者退居二线，总之不再当取经的领导人，反正不再是“师父”了，那么谁会有希望成为新的领导人？亦即唐僧会提拔谁？夏俊川先生在其文《唐僧将提拔谁？》分别拟出了孙悟空、猪八戒、沙僧甚至白骨精将是唐僧的提拔对象，并分析各自理由、优势和不利因素，令人耳目一新。那么唐僧究竟会提拔谁呢？文中又似乎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唐僧的上级领导是啥意见，不考虑这一点，是不能准确预测其结果的。

从洋洋八十万言的《西游记》中我们可以看出，唐僧成为西天取经的领导人，成为谁都不放在眼里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以及天蓬元帅猪八戒、卷帘大将沙僧的“师父”，不是他有多大的能耐和本事，而是观音菩萨的钦定。

观音菩萨奉如来佛旨意千里迢迢来到东土大唐，隐姓埋名，找寻取经人。见唐僧仪表端庄，气宇轩昂，便赐予袈裟为西天取经人。为保证经功德圆满，并命因大闹天宫，被如来压在五指山下的前齐天大圣孙悟空，调戏嫦娥被贬错投猪胎的猪八戒和失手打破玉玻璃遭贬的沙僧等一批犯了错误的神仙同保唐僧西天取经。于是可以说观音菩萨是唐僧的直接领导人，而如来佛则是上上级。唐僧提拔谁能不考虑这层关系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假如没有观音菩萨的慧眼识英雄，他唐僧，一个肉体凡胎，何以众星拱月位居仙班？所以说唐僧所提拔的首先将是如来、观音满意的人。

即使唐僧有意，提拔自己身边的人，如果观音、如来不同意，那也只有干着急，有什么办法呢？就连有七十二般变化，一个筋斗云就是十万八千里的齐天大圣孙悟空，都翻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更何况他唐僧乎？

再说，他也完全没有必要与观音、如来唱反调，佛家不是讲究忍吗？不报观音知遇之恩，甚至还反对她，还算是人吗？取不回真经，得不到真谛，成不了仙，岂不是瞎子点灯——白费呢（蜡）。

当然，有过几年领导经验的唐僧是绝不会干这等傻事的。因此，无论提拔谁，首要的是使观音、如来高兴、满意。

假使观音、如来明智，不干预唐僧的自主权，那么唐僧将会从自己身边的人中提拔，这是无疑的。谁不用自己身边的人？这点官场经验我相信唐僧还是有的。

倘若是这样，那就有三种可能。

一是论能力，非孙悟空莫属。但孙悟空的群众基础差，动不动就是妖精，打呀杀的，功高盖主，甚至多次冲撞师父。如果唐僧以事业为重提拔孙悟空也是行得通的。但倘若唐僧要摆出领导的架子，搞什么民意测验从中择优选用。情形就有可能发生重大变化。孙悟空原则性强，又有过硬功夫，但不会小恩小惠去笼络人。在这紧要关头，师弟们会心甘情愿拱手将宝座让给他？尤其猪八戒，极有可能想方设法搞臭师兄，献假殷勤。比如主动给师父化斋、挑担子骗取师父信任，并千方百计争取沙师弟的支持，那么坐上师父位置的将是猪八戒，而不是孙悟空。

二是唐僧拿不下面子，论能力孙悟空无疑。论群众基础（包括敌我双方）便是八戒。而论忠厚诚实，沙僧则是第一号种子选手。提拔谁，都会有不同意见，更有可能造成徒弟们的不和，不利于取经任务的圆满完成。于是只好将三人全部上交，由观音定夺，静观其变，谁的不利因素最少，谁就是唐僧的提拔对象，那么沙僧的可能性最大，他既忠诚老实，又有一定群众基础，虽然功夫不到家，技不如人难以服众。但唐僧不也一样，照样干革命吗？领导就是领导，只要能做决定就行，更何况他大小还是位神仙呢？

三是唐僧既怕得罪人，又提不出明确的意见，供观音定夺，终日吵吵闹闹，观音就有可能直接宣布由善财童子红孩儿即位，这下谁都没有意见。首先他是来自上级领导身边的人，知悉领导的旨意，为保证取经功德圆满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无论是谁，有意见都只能窝在心里。唐僧是高兴都来不及的。现在废除了领导干部终身制，由红孩儿担任下届领导，于公于私都极为有利。于公呢？取经定能功德圆满位居仙班皆大欢喜。于私，既不得罪任何人，又密切了与上级领导的关系。退下来以后，想干点啥事，领导都会大开绿灯。其次他的功夫高，连孙悟空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其他人？虽说他没有功劳，但他才能过人，谁说他不会建功立业？虽然他以前干过妖精，害过人。但他听从观音教诲，改邪归正，早已不干那事了。甚至还可以说，他原本就是观音派去试探、监督唐僧的。资历、能力和关系，都非他莫属，谁还会有话说？

因此，唐僧究竟会提拔谁，不仅取决于唐僧本人，更取决于唐僧的上级领导如来、观音的意图。这不仅是个人行为，更重要还是制度所为。唐僧受之于观音，不能不听她的话。同时提拔谁，还取决于这个集体内部成员之间的态度。总之，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各有各自的人缘关系。“背靠大树好乘凉”“朝里有人好做官”。在这种单向、封闭、一人作决定且无强有力的制衡监督机制的情况下，提拔谁都不能不考虑到这个问题。仅就其实际情况来讲，沙僧和红孩儿，尤其是后者，更有可能成为唐僧的提拔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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