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诗词文学社（在线作家风采）

张维清

写信

作者/张维清（武汉）

北风凄厉，叫得响亮

大雪纷飞，仿佛是夜，把我的信撕成了碎片

冬夜擅抖，寒冷穿心

对于一个埋头苦干，专心致志写信的人，形同虚设

心中的一团爱火，像窗上的白雪燃烧

挂在嘴上的名字，如茶咀嚼

把一粒粒墨磨成汉字

让汉字坐在白纸上，真情告白

可苦了动词，形容词，破折号，排比句……

哭得一踏糊涂

谁来安慰它那颗潮湿的心

关在字眼的悲伤，相思跑出来

出远门了

流落信笺的风花雪月，朝思暮想，疼痛，失眠

把信压在胸口

字儿听到我真真切切的呼唤

正想一个人

一封信

武汉：张维清

撕了又写，写了又撕，满篓的碎片

那晚，她很富有：失眠，寂寞，惆怅，缱绻……

把泪装进字眼里，一封信的迟来

但真情告白没有缺席

拆开信笺，埋怨，忧伤，相信，跑过来

争辩不休，看谁的伤悲最多

看谁的思念最浓

仿佛我闻到了字儿散发她揉指的沁香

也仿佛看到了动词，形容词站在窗前，望月凝思

选几粒字正腔圆的汉字，煮一壶相思酒

一种病不见好转

把几张信纸压在胸口

一波三折的喘息，换来一咏三叹的惦念

就恋这把黄土

武汉：张维清

一座座山，推开一层层波涛

又像一页页被风翻读的书

一溜溜沟，养了一群炊烟，狗，马车……

养活了纯朴，黄土，乡音……

就恋这把黄土，生命线和爱情线扶起的农谚，交出的金黄，被燕衔走了秋色

就恋这把山丘，把梯田看成龙骨，看成搓衣板，看成我诗行最动情的破折号或排比句

石磨，嚼着白米，黄豆，从牙缝里挤出的白浆，那是母亲甘甜的乳汁

石滚，在谷场上打滚，辗过的辙，听懂了甩响牛鞭的信天游

坟，堆满了坡，洒落墓前的清明和哀思

被母亲的秘码取走

兰花花，是谁唱着动人的歌，喊痛了我的心，扯痛了我的肝

就恋这里的山，水，石头……

就恋这里的簸箕，锄头，斗车……

还有抓不住风，抓不住泪影，醉过的那壶老酒

月亮

武汉：张维清

我登上云梯，递一根烟它

对坐云月里，谈谈人生的情与爱

它说它白天睡在云被里，晚上用银钩，钓点喜与悲，欢与愁

它说它很富有，天边的那个洞，装满了十五的相思和忧伤

用夜色磨亮的镰刀，密而不宣的用意

打入凡间，母亲捡一枚，挂在窗前，遥望游子回家的那条乡路

我熬几片清辉，比煮红的枫叶还浓

但一种相思病不见好转

曾怀疑大地缺少某种维生素

曾以为那是秋夜弹成的一床白被

曾以为那是父亲对折的坟墓

月亮时淡时浓

调一个人的感情色彩

一层霜啊！又打进李白的诗行

点燃游子心中多少的乡愁

诗

武汉：张维清

相互取暖，搀扶，诗心挂在文字月光的窗口上

这一路，不容易，多像母亲提着竹篮，拎上三更半夜，赶集

排比句，省略号，思念失控，悲伤失恋

有多少次泪水枕着月色失眠

有多少次跑到离肺部最近的地方，无休无止要你的爱

字在打赌，看谁对我的伤悲和眷恋的付出和贡献最大

诗是天边的月洞，形容词，动词，纠缠不休，掉进深渊的惆怅不能自拨

可苦了那支笔，唦唦的响声，又成全了谁的呼唤

可苦了那滴墨，把谁的血凝成了霜

我在诗路上走了十年，诗心不改，风雨同舟

我在文字里滚爬，孤独和寂寞就像扁担，挑走了我美丽的忧伤

落叶

武汉：张维清

它的髙度，锁定了根眺望的远瞩

被秋煮黄，调出游子对故乡愁肠的浓度

还没等雪花回家，行色匆匆带上秋色归乡

感慨和叹息，装满了鸟巢

搬上太空居住的小桥，流水，吊脚楼

就这样悄然无声地消失了

没有那片叶子回村，看望冷清和萧条

光秃秃的树枝，那是植入天空的几根神经

滚烫，飞翔的血液，又成全了谁的呼唤

落叶纷飞，把秋风撕成了碎片

抛物线也托不起那颗相思的泪滴

我把它看成纤夫的绳，怎么也拉不直天河肩粱上那个沉重的问号

又把它看成一根玉线，怎么也缝合不好游子返璞归真，归心似箭疼痛的伤口

一片落叶，走过春秋，走过唐风宋雨

一片落叶，宛如儿行千里，看看黄土地，山沟沟，熬白苍发的老母亲

垂钓

武汉：张维清

把光阴交给了湖，压低影子，无非高瞻远瞩

在湖心开一片荒芜，种上谎言，虚度，阴谋……

枯坐，把自己看成姜太公

把自己扮成独立寒秋的样子

在这里，你可以捡点慢生活，快节奏

在这里，你可以磨性子，守住清静，听湖风湖雨的禅韵

苦煞的眼光，死死盯向远方

生怕湖儿像白云一样走失

猝不及防，那根线像蓝天扯住了风筝

从弯杆里，跳出一串又一串乎响

生死搏弈，时放时收，仿佛我是纤夫，拖走湖，也拖远了自己

关在笼中的鱼，捶死挣扎，也找不到逃命的出口

宛如一汪湖水，是它哭醒的泪

月光

武汉：张维清

是谁在天边挖个洞

坑害你的思念和伤悲

是谁把月亮瘦成一滴泪花

摘下，尝到了山茶的味道

是谁把它对折，曾以为是看门的狗，吠叫，咬掉的半个月亮

是谁把它砍成母亲的坟墓

灯火通明，但找不到一扇门

满地的霜，我把它看成沦落民间的偏方，熬几片

一种相思病不见好转

银河的船，如黄叶在虚空上摇，把我的秋梦摇到了外婆的澎湖湾

这是被冬神打下的一场雪啊

我忧郁的目光，彻彻底底做了素雅的俘虏

这里也藏着不可告秘的玄机

白白花掉你半生的储蓄

我枕着月光，把它读成了唐诗宋词，缱绻比月色还浓，伤感比枫叶还红

我背上月亮，仿佛背走鸟巢的花背篓，装满了母亲沉甸甸的牵绊

母亲

武汉：张维清

手指上的罗纹，就算磨平

指甲的泥巴，就算掏空

黄土对母亲的深情和真情，恩重如山

刨薄春秋的血泡，就算流光

脚板上的老茧，就算挖空

明天依旧也会回来

犁耗，锄头，铁锹……熬过她青葱的岁月

把轮回的季节梳理得风调雨顺

从田间地头走过的交响曲

理应是母亲最伟大的演奏家

佝偻的背影，浑浊的目光，埋进那片深爱的土地

在生命线和爱情线的山沟里

种下苦涩，苦难和苦心

田野交出金黄，那是秋天送给母亲最美的油画

炊烟交出乡愁，这是游子百结的惆怅

除土地献上鮮花，我们从未给母亲做个寿

一个电话，报个平安，了个心愿

可我的心欠母亲的愧疚和愧对

诗的文字跑出来，扯起我的衣角，一次次提醒，又仿佛一次次纠缠

白衣天使

武汉：张维清

谁能记住或喊出你的名字

穿上白大褂，为生命护航的天使

愿做一道彩虹，架起患者与大夫心灵的天桥，拯救无助和绝望

愿做一叶小舟，用大爱呵护脆弱的生命

停泊于你温馨的港湾

抽血，输血，验血，查血压

拿脉，听心率……

一张笑脸，如春风吹进人间大地

一声问候，伸出橄榄绿，驱走病神

我读不懂病历上那些长钓短款

但那是手术刀，病魔闻风丧胆

又把护士的笔，看成弥漫硝烟战火中的一支枪，从死神手里，夺回一个又一个鮮活的生命

一根输液管，输的是人间真情和真爱

滴滴无声，听到患者肝胆的呼唤

我不知道你是谁

但我知道你是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白衣天使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但我知道你是春蚕，奉献人间的关怀和关爱

油菜花

武汉：张维清

金水，泛滥，还有谁堵得住它的边际

青铜的盾牌，不知花掉多少的黄绸缎

剪成滚动的流苏

蜂蜜，插进细管，像吸着鸦片，忘掉了黄昏

开得单一，又过于猛烈，但把多余的春光交给了谁

春的底板上，调点清明和谷雨的色彩

用一万两黄金，也买不走这幅奢华的油画

花香，谁能借春锁，打开它的秘密

油菜花穿上金色的衣裳

在三月的田野上跳起了舞蹈

我站在油菜花里

不知不觉，自己变成了一朵油菜花

雪花

武汉：张维清

它开花，开白花，就像无根的浮萍，在天河里漂泊

凉凉的夜，拎上一盏心灯，行色匆匆，赶在大寒前，回趟老家

那是被冬扶起的一堵白墙啊

还等着葡萄磨墨，书一幅狅草

那是天锅发芽后，扫下的灰啊

不，那是下凡的月光洒落的霜

我拆开那一张张素帧的信笺，诗行里写满丰收的预言

我揭开梅花的婚纱，花轿和唢呐走在幸福的路上

花花绿绿的世界，去哪儿了

冰霜雪月覆盖了人间的冷暖，炎凉……

大地寡白，寡白的，曾以为缺少某种维生素，我去煎一壶雪花药

又仿佛大地盖了一床白被，在冬天里做着春天的梦想

经不住阳光的热吻，激动得泪水涟涟

在一条细密的河流里，流淌

秋叶

武汉：张维清

等不及雪花开，它便带上十月的咛叮，秋天的嘱托，回趟老家

树上空荡荡的鸟巢，漏完了叶子的叹息和感伤

叶子撕碎了天空，纷纷扰扰卷起夜色

提着古老的秦砖汉瓦，飞向魂牵梦萦的故乡

终止与天空的联系

把所有的归途，藏在密不可喧的虚无里

秋叶黄了，思念浓了，误把秋叶看成愁忧的红枫，片片相思赋予谁

黄叶落了，微光闪动，错把它看成梦中的那朵开心的小花

从春到秋，从千里之外回到阔别己久的根乡

落叶

武汉：张维清

它薄不过丰盈的秋色

它厚不过枫叶染红的相思

它的村庄是黄叶做的吊脚楼

每一片叶子，把月光撕成斑驳的碎影

拒绝天空的挽留，带上残薄的十月，说走就走

把忧愁和远征藏在经脉里

光秃秃的树枝，宣布破产

再也没有那片落叶回家，看望冷清和萧条

我曾把飘零的落叶，看成思念的泪滴，或惆怅的心

曾把一道道凄美的抛物线看成我人生沉浮的路

谁说它爱雪，爱火

其实，化作淤泥，更爱心中的花

春事

武汉：张维清

春雨绵绵，那是去年冬天没用完的

不问归期，春风行千里

踏遍青山绿水，采点花香

谷雨忙于春耕

把清明的哀思和农谚安排好

把布谷鸟的民谣种在犁翻过的土沟沟里

雉鸡初啼，啄破春色

萤火虫提着古香古色的灯笼，回趟老家

青蛙打起腰鼓，仿佛看到村姑跳起了秧歌

我坐上暮春的地铁，去看望约好的荷花

在桂花村里，剪一断时光，看桂花雨酿一壶桂花酒

村弯的小木匠

武汉：张维清

很富有，刨子，锤子，凿子，锯子……

一辆破旧的自行车

走村串户，咔嚓咔嚓，洒下一路的叹息

嶙峋的木头，切成方块或高矮

放线，把墨弹在木心上

被饥饿的斧头，肯掉

刨子在胸前开白花

锯子吐出的碎沫，宛如三月的柳开出的花

孔听凿子的话

桌子，板凳，椅子，雕龙画凤的床……

端给人间的冷暖和炎凉

我看见那把沉默的尺，能丈出木头的长短

但怎能量出小木匠走过的春秋

我看见小木匠的脸上住过山水和风霜

那是刨子，锤子，锯子的家

揣好行囊，小木匠，明天

将去另一个山寨

乡恋

武汉：张维清

母亲从遥远的异乡寄回黄土和谷酒

为啥醉得一塌糊涂，是因为牵挂上了心头

为何总喊黄土，是因为哪里有小村的山水和乡愁

曾在水沟里，捉鱼摸虾

曾在山坡上放牛，柳笛吹响童谣

曾看见父亲的犁，翻读一页页泥书

老井被水，泥巴，忧愁和月色煮成一壶米酒

散发玫瑰或咖啡的香味

葡萄，磨墨，等我心中时朦时胧的月光，画一幅江南的水乡

土巴的屋子种在山边

从山缝里走出的那条路

带上锄，犁，马车……

村口堆满母亲的眺望，父亲的牵绊

紫燕南飞，落叶纷飞

多想变成一朵雪花

飞到我的故乡

母亲脸上的皱纹

武汉：张维清

母亲脸上的山地，被岁月的犁耕开

种下春分，谷雨，芒种……

黑不泥鳅，凹凸不平的皱纹

我把它看成婆婆树上那些细密的根雕

又像父亲在河边织过的那张网

拖走小村那条阡陌的河

不知花掉多少把风刀，才能把那张纵横，沧桑的脸，刻得入木三分

也不知买回了多少斤太阳和光阴，涮黑

几条鱼尾纹，生怕皱纹走失，日夜牵着

也想把它接走，可是它

一生都没离开过我的母亲

那天，博物馆展览

母亲的肖像特别显眼

我去采访母亲脸上住过的山水，风雨和春秋

它们哭而不答

因为粗粗糙糙，沟沟壑壑的皱纹

你纤夫的绳，拖走了母亲的苦难，苦涩和苦痛。

张维清，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诗刊》《中国诗歌》《长江丛刊》《长江文艺》《长江日报》《湖北日报》《芳草·潮》等刊物上发表诗歌一百余首。出版个人诗集《乡土》《父老乡亲》《风语》《春暖花开》四部。先后获武汉市99位诗人诗歌奖，财政部财政文学诗歌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