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外公
作者: 韩梅香 朗诵: 可可
在我记忆的长河中，最能击起我心灵的浪花的，恐怕要数我的外公了。
外公姓裴名辉，祖籍河南省光山县南王岗乡小草楼村。1957年因为洪水泛滥，单身只影逃荒到湖北省广水市余店镇青山村。几经波折，被守寡的外婆招赘入门。当时已经有了妈妈、二姨和舅舅了，外公自然就成了继父，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和外婆一直没有生下自己的孩子。
外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虽然不像伏尔加船夫那般强健，也没有诺贝尔奖金获得者那样渊博文秀，可他有淳朴善良的心地，坚韧不拔的毅力。外公大海一样深沉的爱，使我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在童年的记忆中，舅舅总是自负得很。他把自己视作“电影明星”，将我的外公，他的继父当成一个“庸俗的人”。
舅舅嫌弃外公“脏”，因为他的继父总爱和街上的小贩们在一起摆摊叫卖手工编织的蔑簸箕、背篓、箩筐。
所以舅舅从来不和外公同桌吃饭，不愿意与外公一屋睡觉；舅舅又嘲笑外公“苯”，因为外公的蔑片编制品挣不了几个钱；舅舅还嫌外公“丑”……
外公就不这样想了，他喜欢舅舅的小聪明、爱干净，会打扮，尤其是舅舅考入广水市(原应山县)第三高级中学后，会说:“拜拜！”，“哈罗！”，“虽当铺雷丝！”，“够得么灵！”之类的一口流利英语。舅舅让外公引以为骄傲自豪，经常向小贩们夸耀自己的养子，如何如何有板眼(本领)。
舅舅经常在外人面前夸白，以为有个这样的“低贱”的后老子(继父)，感到在老师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
外公在大街上卖大米，花生，白菜，上学，下课后舅舅都是绕道甩开外公走弯路。
逢年过节，外公从相距五十多里的山湾进城，来我家走亲戚(走动做客)，每次来回都是步行，为的是省下钱给舅舅买的确良白衬衫和灯芯绒长裤。
伯伯(爸爸)很心疼外公，常在临别之际送些水果、油条、散子(油炸糍粑块)、余店橘子罐头、应山滑肉、马坪三鲜、孝感米酒，武汉热干面……作回赠礼物，可是外公总舍不得吃，说是要带回家给舅舅打牙祭(解馋)。
伯伯(爸爸）只好给外公买双份，并让外公当着我们的面吃下一些才感到安心。多好的外公啊，难怪外婆当初扛住公婆的责难，妯娌的白眼，豁出命来跟外公成个家。
我见外公最后一面，是在一个十分酷热难当傍晚，我还清楚的记得那天是1980年7月7号(日），我和妹妹坐在竹片藤条床上乘凉，看连环画，故事会书，忽然敲门的声音 。我一骨碌爬起来，来不及穿上拖鞋，就光着脚丫子去拉门栓，没等我把门完全打开，一个用桑木小扁担，挑着两个蛇皮袋子的老汉，一言不不发地闯了进来他反手把门关上。只见老汉头戴破2个破洞草帽，黝黑的脸颊深陷进去，满脸深深皱纹和衣服上的皱褶连成一片，一件洗得发白的灰粗布上衣纽扣没有一颗相同，两条穿流油似的棉裤，罩着的长腿，光着10个像酱豆腐般的脚丫子。啊?是我的外公！
我把外公引到妈妈的面前，妈先是一怔，尔后那两只像玻璃球一样发青的眼珠子忽闪着。“伯呀，不是说说你，看你么个样子，你又有莫事塞，让隔壁(邻居）瞅瞅瞧见多损脸，很丢人……”
外公半天不语，红眼圈噙满了泪。后经我一再软磨硬泡，他才放声嚎啕大哭。外公倾诉他的不幸:
自打外婆病逝后，待嫁的二姨和未婚的舅舅，不再认他做继父了，经常无缘无故乱发脾气，当着外公面甩东西拍桌子，故意找茬撵外公走……
外公白天街头巷尾捡拾废纸箱，空瓶子卖钱；夜晚睡桥洞栖身，被撵出家门整整两个半月了，上顿接不住下一顿，实在撑不下去，才来我我家投亲，希望妈妈能收留他。
外公的眼泪颗颗滴在我的心上，我抹着鼻涕用怜惜和同情的眼神央求妈妈把外公留下来，让他在我们家干杂活，但迎回来的只是妈妈恶狠狠的翻白眼。“伯嘞……你不晓得舍，我家房子小，经济拮据，入不敷出……加上香儿他爸前几天去武汉参加“市师训班深造……三，四个月怕是回不了……我当不了家，不能做主……你住下来，会惹出大麻烦的……”
妈妈一脸不耐烦，翘起月牙嘴唇说:“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请你马上离开这里，搭今晚的末班车到广水镇芦兴店，听说【广水陶瓷厂】正在扩建职工宿舍大楼，开工之初，是要招收一批临时工，的，没有年龄限制……”
妈妈从抽屉里拿出来2张50元面值的人民币钞票，递给外公。“伯呀，不是我说你，你嘴巴也要把好门，莫要在外头卖我弟弟妹妹的柺(说坏话），他们都是成年人，你把他俩的名声搞臭了，他俩还不记恨你一辈子啊……”
我发现外公那皱巴巴的脸上，每一根粗狂的线条那么异常，那咬紧的嘴角那么有力，两只干柴似的手，神经质的抖动着，红红的眼睛闪烁着憎恨的光泽，外公把2张50元的钞票，摔在地上，用脚尖踩了几下，缓缓转过身去。
我默然望着外公蠕动的背影，又扫了一眼，略露惶惑神情的妈妈，我呼出一口粗气，怔怔的倚靠门框发呆，突然，我的双手猛捂眼睑，泪水泉涌般从指缝中流出……
三天后，广水镇街巷贴出来认亲通告，一个拾荒老人，在广水陶瓷厂职工宿舍建筑工地外二十米处梧桐树下，口吐白沫，怒目圆睁，吃老鼠药自杀身亡了……
人生有多少往事，随着时光的流逝，会使人淡漠，让人忘记，然而，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外公的身影，外公的音容笑貌，外公的人格品德，却像雕塑一样，深深的矗立、铭刻在我心中……
2023.1.19凌晨于郝店镇
【作者简介】
韩双喜，笔名:韩梅香，一弓等 ，广水市作家协会，随州地区作家协会，湖北省中华诗词学会，深圳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湖北省广播电台播出。出版诗集《绽放》等。有多部长篇小说在官方网站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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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晓平，笔名:可可 女，汉族，出生在青海，2001.4从事教育工作，我因为有学生的同行而幸福，在享受这些快乐与幸福的同时，对诗歌朗诵也情有独钟，热爱文字里传递的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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