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红了（小说）
文/刘正双（湖北）
女人扯下脖子上围着的粉红纱巾，不停地双手绞着，大大的眼睛望望男人，又望望白河的流水，呆呆地。
河水缓慢地流淌着，河面上笼罩一层轻纱般的白雾。微风一吹，四散开来，远处的树木，村庄，麦苗……全笼罩在白茫茫的水雾里。
男人靠着车门，目光茫然地盯着远处茫茫水雾中的村庄，那里，被秋霜染红的柿叶橙红橙红的，这里一大片，那里一大片，点缀在烟雾蒙蒙的村庄里。一个个成熟的柿子，红灯笼似地，高挂在树梢树枝，在秋风里，尽情地显摆着。
时令己是深秋，万物凋零，草枯叶萎，树叶飘落，白河堤上的垂杨柳腰细枝条瘦，在秋风中左摆右摇……
一场秋雨一场凉，十阵秋风彻骨寒！一切，都在瑟瑟秋风中发抖。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最终，还是女人打破沉寂，先开口说话。目光却没有望向男人。
男人没接腔，也许……他只是嘴角嚅动了一下。
当初，你真的在白河堤岸等了我一下午？女人扭头，问着男人。
男人收回远眺的目光，望着女人，他们的目光碰在一起。她还是那么漂亮，鹅蛋形的脸，皮肤细腻而白嫩。黑豆似的两个大眼睛，水灵灵的，小嘴一张，两旁的那两个小酒窝，能让人深深地陶醉。都说岁月是个雕塑师，可在女人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岁月雕塑的痕迹。
男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女人俏丽的脸庞足足十几秒。就是这个他深深爱过的女人，也是伤他最深的女人，把他变成了世上最笨的男人……他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你真傻，真的！女人收回目光，她的脸微红，好像熟透的红柿子，她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天的雨真大……你，不会感冒吧？女人低头道。
男人那天真的淋感冒了。雨细细麻麻，筛子筛过似的，连绵不绝。女人的一句你明天来接我，我们一起走，哪怕吃糠咽菜……
男人信以为真，站在白河堤上，望着她家的方向，在秋风秋雨中，站成了一根树桩样，痴呆地，苦苦地等着，等着……
当时我是要来的，东西都拾掇好了。可……女人低着头，小声说。她有些愧疚！
女人和男人是高中同学，情窦初开的两人偷偷地相恋了。节假日，两人相约郊游，你追我赶，在情海里遨游。学习上，互帮互助，比翼双飞。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拼杀中，他们双双铩羽而归。而后……
红尘滚滚，淘尽多少浪漫事！情海涛涛，有几人能止于此境？
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吗？，毕竟，也不完全是你的责任……毕竟，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精致生活……男人打断了女人的解释，他不想，也不愿再纠结尘封的往事。他现在事业有成，家庭和睦。要不是同学聚会上邂逅女人，那件事，在他的心里，早就翻篇了。
他打开车门，拿出一袋红柿子，递给女人一个。专门为你准备的，他说。女人眼红了。
谢谢，她小声说，泪水滴在柿子上，她慢慢地嚼咽，凉凉的，甜甜的，含有淡淡的泪的苦涩。
大磨盘！女人一眼认出，这就是那时她从自家苗圃里偷挖的树苗送给男人家种。没成想男人当作了宝，居然养活了。树，它只是一棵普通的柿树而已？
风轻轻地吹着，把女人的啜泣声送出老远。女人蓬乱的秀发遮盖住了俏丽的面庞。她双肩耸动，看得出，她在极力压抑自已。
哎，男人轻叹一声，拿出一块蓝格子镶边的手绢递给女人：擦擦吧，让人看见不好……
哪知女人一看到手绢，再也忍不住，哭声更大了。那手绢，是临毕业时，当时的女孩送给男孩的。没承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在收藏着。
路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往这边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许久，女人才止住了哭声。
如果……如果……女人吞吞吐吐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
男人有些诧异，不认识似的望着女人。你还单身吗？……要不，我们重新开始吧？女人止住哭声，泪眼婆娑，望着男人问。
男人苦笑一下：柿子红了，一切都结束了……早干吗去了？凤凰变乌鸡了，才想到这点！……
你还是那么幽默……幽默……女人脸色苍白，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奔涌而出。她趔趄了一下，男人伸手要扶，她摆手拒绝了。
秋雾慢慢地褪散开来，阳光弥漫在一望无际地田野上，绚丽而温暖！
（完）
2022.12.02.襄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