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撼(小小说)
文/刘正双(湖北)
“现在过得还好吧？”男人呷了一口茶，问对面坐着的女人。
女人不言语，不停地用小勺搅动杯中的酽茶。涩涩的，有一股淡淡的苦味，如同女人此刻的心境。
“还行吧，”女人说，“你呢？”
“我……”男人苦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女人垂下了眼睑。
“恨我吗？当初不辞而别？”女人抬头望向男人，俊俏白皙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
“恨！---”男人说“恨我自己！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女人不再言语。望向喧闹的广场，那里，一群大妈正随着嘣嚓嘣嘣嚓的乐声扭臀摆臂地跳着广场舞。
三三两两散步的人们，或凭栏赏景，窃窃私语，或扶老携幼，笑逐颜开。湖心的游轮，不时传出俊男靓女的欢笑声。
这是一个盛夏的夜晚，凉风习习，繁星点点，皎洁的月光洒满了大地。疲倦的蝉，懈怠的蛙，都停止了鸣叫，湖边的垂柳纤细的腰肢在微风中左右飘动。
“后悔吗？”女人有些许动情，眼望湖边，低声问道。
“说不上”男人答。点上一根烟，看烟圈一个个在空中画出美丽的圆，漾溢开来，又散成灰蒙蒙的一片。
“他，怎么样？听说很成功”男人轻弹一下烟灰，问道。
“还凑合……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女人轻描淡写，语气平静得像没有波纹的湖面。
“商人总是重利的……他，总是很忙”女人补充道。
风儿轻柔地吹着，女人把额前的一缕刘海撩到耳后。
“为什么不联系我？这么多年”女人又笑着说，很甜很美，像少女时代。男人想。
“怕耽误你”男人接腔。
“切，啥时有这么高的觉悟？”女人语气平淡。
男人心如潮水，波浪翻滚。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己嫁人，是他人妇，他人妻。再难忍，也要忍，再不舍，也要放。爱她，就别打扰她的生活。爱过就放手，这，才是真的爱。
男人和女人是同一村出来的大学生，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学。她是语文课代表，他是数学课代表兼体育委员。两人青梅竹马，互有好感。心照不宣，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
女人父母是做生意的，家境殷实，而男人祖上几辈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户不当户不对，注定结的是一颗青涩的苦果。
“如果你我当初勇敢一点，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女人有些戚戚。
“我可不想祸害人，”男人淡淡地说“我家当时那么寒酸”。
“我愿意跟你吃苦呢？”女人紧问道。
“今天遇到你，我就已经很知足了”男人岔开话题。
话虽是这样说，可说没遗憾那不是真心话。无数个夜晚，夜深人静时，男人总一个人坐在月光下，想女人的白而细嫩的脸庞，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长长披肩发。特别是一笑起来的那对深酒窝，甜甜的，男人的心都被融化了……。想起了他们一同上学，一同捉蜻蜓，一同探讨一个数学难题，一同在田野疯跑……这些，好似发生在昨天。就不由得暗然神伤。
但他也知道，世上总有不完美的事。那些完美的结局只会出现在小说里，电视里，诗歌里……，现实生活中，总是有诸多的缺撼。生活的五彩缤纷，就是一个个不完美的缺撼组成。其实，缺撼也是一种完美，男人心里常这样想，为此，他还专门写了一首诗，诗的题目就叫《缺撼》，其中几句是这样写的:
生活虐我千百遍，
我待生活如初恋。
玫瑰虽美，
却有刺。
月儿很亮，
有圆缺。
夕阳西下，
恋红霞。
不要埋怨，
不要嗟叹！
无数次的生活考验，
不如，
执卷凭栏，
煮一壶月光，
让书香与月色缠绵！
月儿隐进了云层，又从云的另一端钻出来，星星仍在不知疲倦地眨巴眼。街上的行人日渐稀少了。
夜深天凉，男人脱下自已的外套披在女人身上。服务员又为两人序上一杯茶。
风轻柔地吹，湖面上的涟漪又荡漾开来。
两个人各自品着茶，一时间，没说一句话。
2022.08.06.襄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