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
又 到 瓜 熟 杏 子 黄
文/侯振宇
夏天,不仅仅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还有瓜熟杏子黄。
记得,我爷爷喜欢栽种树木。在他带领下在修好水渠边上栽柳树,固堤纳凉,天长日久,也可成材。在沟底下栽大叶子杨,防止水土流失。
在低坡处栽苹果或桃树,还能嫁接改良品种,提高产量。在高坡处栽种杏树。春天桃花杏花苹果花梨花开满山坡。夏天郁郁葱葱,花团锦簇,一片欣欣向荣生机盎然的景象。秋天落叶红黄,扫回家里冬天喂羊。
农民把挂果子的树木叫“高田”,意为充分利用房前屋后不能耕种的土地,可增加经济收入弥补粮食不足丰富食物结构。
杏子熟时,碧叶掩映下的金黄,有大有小,有扁有圆,古有“望梅止渴”,我却看到大黄杏垂涎。那些怀了娃的媳妇更是忘记了或者是顾不得羞涩,也敢伸手解馋,也不会有人怪怨,还高兴地说“酸儿辣女”。防止杏熟了落地滚到沟里,在树下挖了几条横沟拦截。为了防止小孩采摘糟蹋,在杏林外边用耙子搂一遍,因为陕北大人小孩夏天上山几乎都是赤脚,古有“画地为牢”,此为禁人入林。其为乡风民俗,只能起到警示作用。但也有嘴馋者禁不住金黄的诱惑,有一小伙看看周围没人,大胆偷吃将熟还未熟透的杏子,正当他下了树离开的时候,爷爷叫住了他(他没有下树出声,怕惊动他从树上掉下来),弄的他很尴尬,以为爷爷会打他骂他,谁知爷爷让他把长裤脱下,把两条裤腿一扎,给他把杏子装满,让他背走,此人再也没有摘我家的桃杏苹果。

打杏的时候最畅快,上到树上,双手抓紧树枝,双腿蹬直,使尽浑身力气一摇,杏子如雨,似雹跳荡,滚进层层沟壑。并不打尽,留一些在树上,让那些在未成熟时没敢入园侵害者或放羊娃娃们,甚至是鸟儿们尝尝。而把收获的杏子是这样分配的:一部分自己吃;一部分送乡邻亲戚;一部分到集上换盐巴;一部分掰开晾干寄给远方的儿孙,以解思乡之情;一部分与炒熟的大麦磨成炒面,吃起来既有酸甜的味道又有营养还可以帮助消化。
西瓜,小瓜(香瓜),要打尖压蔓,一是不让其疯长,二是多扎根须以抗旱,三是一条蔓只能留存一个瓜蛋,多了就长不大。还得锄草,担水浇灌、翻瓜,以便使瓜熟透圆溜甜度均匀。由于温差大,西瓜又沙又甜,却因是旱地,西瓜圆而不大。小瓜有圆的有长的,熟的时候走到地畔都能闻到香甜味。还有菜瓜子,长的如同棒槌,可以生吃拌凉菜。
后来到了父亲工作的地方黄陵上畛子农场,那里是子午岭的延伸段,有原始森林,有很多野生杏,小肚子吃不了几颗,因此把杏打下来,把杏肉踩掉,只要杏核,回家砸出杏仁卖给中药房。由于是劳改农场,西瓜很少,一个夏天吃不了几次。但西红柿很多,生吃沙而甜,假若午休前切好一碗,放上白糖,起来吃一口,立马清醒,那个爽那个味至今难忘。

又随着父亲工作调到富平,我高中毕业在东上官林场插队。一天上午,我给战备桥下收麦子的同学送开水,回来时空桶,走过一片杏树林,人说“树下不带帽,瓜田不纳履”,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没有左顾右盼,连大气也不敢喘,而那两只空桶不听话吱呀吱呀作响,抄近路已经走到林子里了,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谁知,远处传来“唉,站住”,心想,又没摘你的杏,站住就站住,而且把扁担架在桶上取下草帽扇凉。老头也走的气喘吁吁,说“你是林场的知青”,是的,“好小伙子”,我有些不解。他说“你走进林子,我一直观察,你並没有摘一颗杏,来来,把桶拿过来”,把两个桶给装了多半桶!收工了,我给大家发杏,同学们说“这么多,胆小鬼也敢出手了!”后来,老大爷又看庄稼,经常找我聊天,成了忘年交。
某天早晨,听到有人敲后窗,一看同宿舍的同学抱着一颗大西瓜,打开窗子他跳进来,裤腿还有露水。那西瓜是邻村请山东人种的,肥料是上的油渣,西瓜又圆又大又沙又甜又清凉,关着门没洗漱没吃早餐,吃了一肚子沙甜凉西瓜。当时爽歪歪,连续几天都怕人家找上门来,心里慌慌不安,出的气都有股子贼腥味。七六年地震那天,朋友用手扶拖拉机拉我们几个人到他们生产队瓜地吃西瓜,坐在手扶拖拉机上颠簸没有感觉到,回到林场时大家都站在房子外边,说地震了,去水池边一看,如同摇晃的澡盆。
八十年代初,我已在县城工作了,二叔父从大荔沙苑农场捎来一麻袋西瓜,一个在二三十斤以上,我用架子车往家里拉的时候碰到同事抱着孩子散步,顺便送他一个,他抱着走了两步又放回来了,“太重了!”那才叫西瓜,沙甜,以后再也吃不到那样的西瓜。

九十年代,富平县城兴起了打猎。我跟在人家屁股后边,其目的一是看风景,二是锻炼身体。夏收后,兔子野鸡正肥,每天下午下班,肉夹馍啤酒矿泉水矿灯装上车,几乎把北边桥山畔跑个遍,只听枪响,赶的兔子满山跑。打到的炫耀,没打到的睡在地上喘气还不服气“我把兔子吓扎啦”。礼拜天早早起来,吃羊肉泡馍,耐饥,喝一瓶啤酒,耐渴。出发,一流烟到曹村虎头山,唐时陵墓,山势威武,回首望秦川辽阔苍茫,村庄树木收割过的麦田,长高的玉米黄豆棉花,五颜六色,条条块块,树堆堆树行行,山原纵横,川道平坦,真乃“富庶太平”之地,物华天宝,吕村原中华郡,黄帝在此铸鼎,以封九州。原东坡头上是汉高祖刘邦父亲太上皇陵墓。人杰地灵,有秦将王翦,孙伯扬,民国胡景翼,老一辈革命家习老。如今的富平名气更大。
脚下树木掩映下的村庄,头顶太阳晒,脚下石头烤,往来热风吹,跑渴了、饿了、累了,到山下找户人家喝口茶吃点饭稍作休息。这个村子叫马家坡,杏树茂密,说明来意后,主人很热情,招呼我们到窑洞里凉快凉快!
窑洞冬暖夏凉,此言不虚,一走进去,立马止住了汗水,窑洞中间摆着八仙桌,茶桌上还有新鲜的大黄杏,果大而圆。主人沏好了茶,端给每个人,而我已经迫不及待,拿起一颗杏,“好这口,爱这味”,主人说“这是早上刚摘的,窑洞里边有熟透的”,我扳开一颗,是两壳壳水,凉甜凉甜的,沁人心脾,让觉得里外都凉快了。还是利核的,我问是甜核的吗?主人说“是”。因为我知道,杏子是热性,吃多了上火,晚上睡觉出倒汗,而杏仁是凉性,一阴一阳,就平衡了。饭饱茶足,睡在凉窑的竹床上,比空调房舒服多了。舒适的窑洞没有一个人提出来上山打猎了。

我只知道曹村的柿饼多,庄里的柿饼优,曾为贡品敬皇上,但生长在平地,在割资本主义尾巴那年代柿树几乎砍伐殆尽,而曹村的柿树长在旱原半山上,老树多,今天发现曹村的杏子这么大,这么甜。从此以后,每年杏熟了,我都要光临马家坡。真是“吃惯的嘴,跑断的腿”。人的口味多是童年养成的,正如饭店虽好,只能吃一两次,而妈妈做的饭,再吃都吃不烦。
古人曰“春芽夏瓜秋果冬根”,说明节令的重要性,什么季节吃什么最养人。水土,那里的人吃那里产的东西最可口,“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杨贵妃喜欢吃荔枝,马跑的再快,到了长安已经不新鲜了,再说扬贵妃能吃多少荔枝,真正的是奢靡消耗的是民脂。即就是当下的快递业发达,朝点夕至,也没有当地人吃的多,更没有当地人的挥之不去的情思。记得我们九三年去海南旅游,看波萝蜜很奇特,怎么长在树杆上,满身都是刺,大家想开个洋荤,自己又不会操刀,只有请饭店服务员帮忙,端上桌子,用手拿,结果贴住了手,更不敢去吃,用肥皂怎么也洗不掉,服务员站在那里偷着笑,没办法,只能送给她们吃,服务员们更是大笑,笑我们傻,真是的掏了钱还被人取笑。
现在是大棚水果蔬菜,反季节对人体并没有什么好处,还有农药催熟剂,转基因,对人体的危害更大。
中国几千年的农耕文明,经验告诉我们,什么季节吃什么,什么地方吃什么,价格便宜,有泥土味有太阳味,有汗水味,有思乡怀旧的味,才是最好最美最健康的应时水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