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乡之缘

回想似乎并不遥远的五十年前，

我们才刚刚算是告别了无忧无虑的少年，

虽然有那股政治风暴的席卷，

却也仍然大多还沉浸在青葱与无知里边，

一方面是沉闷的政治空气让人胆颤心寒，

一方面是学堂里的正常秩序早被打得稀烂，

虽然被强制从社会又按回了教室，

却没有任何新的知识能得到老师们的授传，

我当时还是校革委会唯一的初中生成员，

被分工协助主持学校的教育革命事件，

实际上对此我是一无所知，

参加个讨论会都听得不着际边，

班级复课学语录更不想参加，

整天泡在军训营部所在的屋子里面，

无所事事的校园压得我不知所措，

还没算上家长挨整那些破事纠缠。

渺茫的前途中突然传来了激动人心的消息，

首都有十名学生毅然前往草原，

头脑中油然回想起那些受到的教育，

《兵团战歌》的旋律响彻耳畔，

“走同工农兵相结合的道路”

领袖的教导从这十人的行动中闪现，

沉闷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就被破除一片，

呼和浩特的各所中学立刻掀起巨澜，

全市派出代表前往草原学习访问，

这边自然有了更多的议论存在同学们之间，

我心中更多展示的恐怕还是草原的美景，

在那片蓝天白云下应当让人再不被压迫心烦？

如此美景一旦在青春的心灵中点燃，

立刻就形成熊熊燃烧难以看来的烈焰，

比起现实中沉闷无望的课堂，

草原的诱惑更加鲜明地舞动到我的眼前。

呼和浩特第一批下乡队伍开始组建，

学校里有不少熟悉的同学进入候选，

我也兴致勃勃赶紧报名，

心想凭我的委员身份应该批准不难，

“你的身体不行，就不要给我们添乱”

一句话把我的梦想打到了一边，

眼看着这帮先行队伍披红挂彩，

冒着寒冬的风雪告别了校园，

四周的温度好像一下子降为了正常，

人们又回归到原有的按部就班，

我的那份热情似乎也被完全扑灭，

随波逐流又混在这熟悉又陌生的校园。

突然间又听到一个消息，

自治区要召开安置会议，

最重要的是会邀请那些已经下乡的知青代表参加，

这可是活生生的偶像一同出席，

于是我的热望又涌出了心底，

赶紧向校领导救助提议，

“给我开个申请参加会议的介绍信吧，

主要是太想见见这些偶像一起“

凭借天天混在军训营部的这份关系，

身为校革委副主任的教导员终于同意，

拿了介绍跑到市里管理中学的地方，

那里也早被红卫兵的中学部代替，

值班人是师院附中一位高中的同派别兄弟，

自然又是绿灯一路开起，

“你干脆代表全市中学生去参加会吧”

一句话我的级别就大大被提起。

会场上真的见到了那些知青的代表，

包括北京来草原的前后两批，

再加上呼和浩特冬天前往的那批，

三位精神飒爽的偶像让我心潮荡激，

首批十人的代表女生叫王静植，

青春的脸庞被草原的暴风雪刮得脱了皮，

她们在西乌珠穆沁草原生根，

那份艰苦中处处展现着拼搏的气息，

第二批北京知青人数众多，

全部前往了位处边疆的东乌旗，

代表是一位精神抖擞的小伙子，

姓马却把他的名字忘记，

呼和浩特的首批也在西乌落户，

一个被叫做额仁高毕的牧场里，

附中的高中蒙族女生托娅，

代表他们回到了呼和浩特故里。

会议主持人是自治区安置办公室的全体，

他们对这些知青代表爱护至极，

真的就像家长在对他们进行呵护，

当然对我这个特别的参加者也很客气，

我根本没顾上会议那些议程与内容，

一个劲地拉了知青代表们问东问西，

了解了草原的艰苦环境，

知晓了知青们生活的神密，

偶像的自己心中更加活跃高大，

也就越发增强了追随前往的心意，

仗着自己“全市中学生代表”的名义，

我坚定不移地向会议要求下乡名额一批，

巴盟安办的老王主任向我笑着提议：

我们那里也有草原欢迎你。

“不！我就要去西乌旗！”

心里想的是能接近偶像一起，

安置办愁眉苦脸为我算账，

去那里的费用可是最为高居，

我哪管那些零七八碎，

始终坚持最初的提议，

结果还是干部们大度，

应该是也把我当作了娃娃哄起，

心满意足后我终于得到这把上方宝剑，

看谁这回还有权不让我去。

（二）下乡之旅

开春结束的安置会议，

接下来就是紧张组织的各类手续，

我还真的是啥都没管，

一个人跑回北京找原来的同学告别去，

北大附中正在进行军训，

匆匆忙忙和老同学们闲聊了几句，

等我回到呼和浩特，

似乎一切都已经筹备整齐，

迎面是一系列的各级首长接见，

几乎无一例外都是赠送马列毛选，

还有挂在胸前的主席相框，

合影里展示得特别明显，

临行前专门结伴跑了一趟自治区畜牧厅，

一位小个子蒙古族厅长把我们接见，

笑眯眯讲了一番草原牧区的浮光掠影，

回来后每人赶紧买了一本蒙古语会话“宝鉴”。

规定的出发日期是五月十四，

那一天火车站人山人海绝对空前，

要走的人根本挤不上火车，

送行的却已将各节车厢填满，

无奈何只得广播今日作罢，

否则火车恐怕要更加晚点，

事后又秘密通知了次日的集结地点，

改作了离市区十余里的白塔那边，

总算是全部队伍上成了火车，

陪送的仍然不少于真正要走的人员，

第一站来到集宁市间，

全体赶紧爬上了老虎山巅，

山顶上有一处烈士陵园，

大家在那里集体再发誓言，

红卫兵大旗迎风招展，

“支牧红卫兵”大字眩目昭然，

记得还有得到消息的集宁学生，

专程来到下榻处看望交谈。

次日改乘了另一火车车次，

向北到达赛汉塔拉车站，

大队在这里一分为二，

有一队知青将由此前往苏尼特左旗那边，

另两队知青分别前往东西两个乌珠穆沁，

三队人的总数是一百五十大员，

这比我从安办申请的数量增加了两倍，

当时我可只要了五十名一个地点，

原来是后来筹备中申请的人员太过热烈，

联系到的学校也比原来增加了几间，

看起来当年不愿闷在学校那环境里的不在少数，

完全靠了理想支持的恐怕不是太全。

从这里再上路改成了解放牌大卡，

一帮人在车厢站成一团，

唱着歌喊着号热闹不断，

哪管它行车路颠簸连连，

那段路有名堂被称为“搓板”，

直接在荒原上碾压成道路向前，

曾经的它只是商旅们牛车马蹄踏出的痕迹，

走的人多了，才有了这条道路的今天，

这一站直接到达草原的首府，

被称为“盟”的地区站点，

锡林郭勒这个可爱的名字，

没想到从此就让我们爱了她整整五十年，

这在里应该也有一晚的住宿，

到现在却一点也没有印象留连，

只知道两个旗的知青们从此正式分道扬镳，

我们的车队由此向着正东趋前。

真正的草原让我们受到了最初的震撼，

偶而才能看到一两个羊群或者个别的人烟，

满目只有黄绿色的原野，

中间是一条土黄色的车道在向前蔓延，

东方升起的朝阳渐渐移到我们的头顶，

心急火燎的我们居然停止了高歌与言谈，

红旗在前方呼啦啦迎风招展，

我们的心跑得更加遥远，

怎么还不到啊，

我们的新家，

今天就要到达，

我们全新的家园，

在这焦灼与期盼的渴望里，

突然听到有人在兴奋高喊：

“来了！是马队！

牧民们迎接我们来了！”

定睛观看下，

最远的那道山梁处，

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黑点，

黑点很快连成了片，

又突然散成草原上的星星点点，

汽车在飞奔，

马队在冲刺，

两边迅速接近相连，

看到了，

看到了！

五颜六色的民族服装，

古铜色的风霜之脸，

间或还有欢快飞奔的狗儿，

欢迎者里居然有不少童稚少年，

马队折返，

追逐着汽车跟在两边，

车上的我们欢呼起来，

下边的人们挥起回应的飞袖或马鞭，

翻过了那道最后的山梁，

一片房屋出现在我们眼前，

这就是我们新家园的所在公社，

吉林郭勒，

从此被我们永远挂在了嘴边和心间。

作者简介

 

      吴卫东，网名龙行天下，内蒙古草原插队8年，双下肢残疾，现任中国知青网担任超级版主，居北京。于2015年开始学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