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那棵老柳树
文/冯贵华

每次回老家,先是向健在的父母请安,然后就去拜见一棵树,一棵高大挺拔的老柳树。
这棵柳,是父亲在我出生时亲手栽下的,一直在院落一隅默默地生长着。如今,它也快近花甲了。这棵柳记得岁月的时长,岁月也见证着它的成长。于我而言,柳与我算是老庚吧,抑或是我弟弟或者妹妹,说不上情投手足,却也温暖有加。
面对老柳,它于静默里好象有什么话说,看似无言却含情脉脉。我感觉有风起微澜的温润,有久别重逢的欣喜。我知道它,在熬过寒冬之后,于故乡的早春里,最先吐绿,绽放舂天的梦想。先是鹅黄,再是浅绿,然后渐渐艳绿,不到初夏就披一身秀丽的长发。在它的带动下,那些桃们、梨们、杏们、李们也就次第开放。这个时候,小草及其它植物,也争先恐后绿亮起来。屋后的松柏,房前的竹林也更加苍翠。院侧的小溪闪着波光,潺潺地流着,像追逐一个幽远的梦。看着柳绿与花们交相辉映,一个唯美的故乡,就驻进了心间。

而今我老了,那棵柳也老了。我虽不服老只是表现在嘴上,老柳不服老却有行动。你看它年年绿了又枯,岁岁枯了又绿,愈来愈挺拔高大。虽历经沧桑却照样欣荣。鸟们也喜欢在它枝头鸣叫歌吟。
我立在那棵老柳前,站成一棵树的模样,与之久久凝视并虔诚对话。我明白,绿色是生命之源,只要有绿色,就会散发一种芬芳,吐纳一树清爽。我深信这棵老柳,就是我精神的根、灵魂的源。它的记忆里有风雨的疏密、日月的稠稀、人情的冷暖;它的语言里,有幽谷溅起的声声鸟鸣、树缝跌落的片片阳光、地表潮湿的烟云雾峦;它眼神明净,每一片叶都筋络分明、纹理透亮;它思想高远,向着阳光生长,又把阴凉向下,悲悯地俯视芸芸众生;它阅尽世间风云,淡泊仁厚睿智,是生命高贵的根源。
从一棵老柳身上,我似乎悟岀了一点什么。想起庄子之言:“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人生短暂,仿佛一瞬,渺如微尘。在这苦短渺小的生命时空,我们就如一棵行走的树。在永无止息地运动。酒肉只是一时之醉,名利也不过是心累一场,多少虚妄只留下荒冢一堆。而那些唐槐宋柏,明杨清柳却千年长青。树是人类真正的图腾。人生在世,不能总是低头觅食,总要仰望点什么。总要向着高远支撑起生命的灵魂。要像这棵高大的老柳树一样,仰望蓝天白云,用一种能屈能伸的安静的姿势,一种高贵的姿态,守望在故乡四季轮回里,让生命激情四射,去追寻“静随芳草去,闲逐野云归”的洒脱。

在又一个春分时节,我回到了故乡。看见父亲曾经栽下的那棵柳,依然静静的绿着,晶莹透亮。屋后的松柏和房前的竹林一如从前苍翠,院落旁侧的小溪不改初衷,一直在清亮亮地流。那些花们簇拥着竟相绽放。年迈的老父,手持一把用竹枝叶扎的大扫帚,在老家三合院的石板地坝打扫卫生。木质结构的房舍饱含温情,好一个清闲幽静的庭院!抓住这恰好的背景,我用手机快速地拍下了这一幕,让故乡新田湾的美好一瞬,快乐地定格在相册里。
时光飞逝,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我曾经拍下的那份美好场景,不知怎么,无意间在更换手机时消失了。而今老家父母还健在,可老屋已被土地增减挂勾给推了,成了一片废墟,那棵心仪的老柳树也没了,再也找不回从前,我的心不禁有些惆然失落。好在我的记忆犹新,无论时光怎样流逝,无论风云怎样变幻,记忆中的故乡,还有那棵老柳将永存脑海。
为了追寻故乡,追寻故乡的老柳,追寻生命的绿色,我只好在心里种一棵树,一棵完全属于自己的树,茂盛的枝干,碧绿碧绿的叶片,透着故乡的气息,是那样的宁静、和谐!我想,在心里种一棵树,就有了一个所属的位置,有了一个可以栖息的地方,在需要时,它就能为我内心遮蔽风雨。在心里种一棵树,就有了一片生命的绿洲,就有了向上的欲望和挺直的姿态,无论身在何处,无论境遇怎样,无论身份高低,我都应该努力,像树一样坚强挺拨地活着。
哦,故乡那棵老柳,永远是我心中一道亮丽的风景!
2021年10月29日晚

冯贵华,一个文学爱好者。工作单位:四川万源市魏家镇人民政府。通讯地址:四川万源市魏家镇魏东街55号,电话14781419109,邮编63635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