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卷牛犊》

进入四月来，几天来连续大雨，云开日出时，关闭了好几天的牛马都赶到坡里享受野外的阳光空气。山坡地畔，麦苗金黄，牛羊骡马，都看到久违的青苗，疯狂跑往地里，所以经常性地都把牲畜赶到河坝南山放牧。人们在北面半山腰，去南山要下坝过河。可这一天，河水暴涨，水深浪急，大牲畜能过河，但小牛犊就没那么幸运了。大牛骡马都被浪花冲得摇尾摆屁股，刚挣扎到河水中心，小牛犊着急地闯进河水中，追赶妈妈，可是扑腾了两三米，一个浪花卷进去，就看不到全身了，浪花翻起时，已经冲到河中心急浪中，露出一点头部。幸好主人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叫土改，他急得直哭。在一块放牧的十六、七的山泉飞身扑进急浪中，追逐被浪花卷走的牛犊。虽然这里的河面有二十多米，但向下十来米，南面是突出的岩石凸嘴，北面高坡乱石，河面狭窄，而且落差增大，湍流激荡，山泉顺流追至急流中，很快就抓住了牛犊，可人和牛犊都被急浪漩涡淹没了，转眼冲入了这个峡口前的浪滩中，这里稍微宽几米，山泉抱住牛犊勇猛向北岸游去，终于靠在了一个距离北面河岸三四米的大石头前，浪花扑打上身，牛犊争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山泉。山泉靠住大石头，积攒了力气，又鼓足勇气冲向岸边，在土改与一块放牛的同伴拉扯走出了河水。山泉胳臂上鲜血直流，抓了一把土，好像没有什么事。幸亏山泉游过白龙江，还有一点水性功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可牛犊已奄奄一息，难以站立起来。山泉急忙抱起让其吐水，发现牛犊前腿不能落地，血肉模糊。牛犊的右前腿不能用力，怕是骨折了，骨节处更是一道血口子。山泉撕下自己衬衣左袖襟，破开背笼上梢绳，抽出细麻丝，缠住牛犊的膝骨节流血的伤口。土改砍下树枝 ，用镰刀把一面削平，用手揣摩对好骨节，用两片树枝木条捆住牛犊右腿，大牛也返回了北面河岸。伸出长长舌头舔舐牛犊全身，鼓励牛犊用力地将三条腿站立起来。土改赶紧背回家找兽医看治。幸亏头部没有撞到石头尖尖上，那窄峡处是为水磨房聚水筑堤炮炸过石头的地方，有几个大石就在河道中，水浅时都能看到，棱角如锋利的快刀，人被急浪卷进去，撞在哪儿都会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的。这是撞在牛犊腿骨上，山泉胳膊上肉被水浸泡后翻开红白的血茬茬，只是没有伤到骨。土改说：“山泉是一个好娃，只要你拾粪，拾柴包在我身上。”山泉只是说：“哥，牛犊没事，就好！”

到七八月挖洋芋时，家户的牲畜都没人放牧，都在山边地畔吃一午后的草，山泉也在挖洋芋，金黄圆实的大洋芋一会儿就挖到超过背一回的数量了，山泉背回去一背笼返回地里时，剩余在地里的多半背篼洋芋基本没有了，山泉看到就是那个土改家大牛和小牛犊给吃光了。小牛犊腿子已经完全好了，但爬坡还是没有好利索。山泉心里很是生气，但看到他在急浪中救回的牛犊子，赶紧叫土改哥，你家的牛把我们的一背笼洋芋吃光，会不会有啥问题啊！土改不好意思，回家就狠狠地打了一顿牛犊，大牛转身就给碰了两角，土改吃亏了。第二年春上，土改邀请山泉的父亲，给自家正房砌连山石墙时，听到土改要把那个牛娃卖出去弄下钱了作修房准备，山泉的父亲联系了一户人家，山泉们出一部份子钱，协商后土改拿到四百元，有钱盖房了，山泉们还伙了一份耕牛的份额。在那咆哮的浪涛里施以援手的牛犊的一双眼睛，经常明晶晶地那样看着山泉，一两年长得腿长背阔，威猛高大，是青川腱牛的品种。耕种几年责任田，山泉从不需要牛鞭，扬手一挥，犁沟里翻着金黄的泥土；拉车更是稳当随心，从不惊车，陡坡处就是跪下那个伤腿，也绝不后退。六月驾牛格子，带上碌碡，更比骡马好用，不怕踢人咬人。快当顺心，比骡马跑得特别的听话顺手。山泉的心里也有说不出来的感激。

四五月里，或许是九十月里，放牛割草、拾柴，山泉一有时间，就从牛伙计家赶出来，也饲放牧养几天。不是感到大坡里，就到河坝的南山放牧。那是一年的五月，下午暴雨后河水猛涨，在南山要回到北面去，必须要过河。山泉砍拾的柴火大把四捆也得背上它过河，要河水暴涨过后，那谁知道什么时候了。齐腰的急浪山泉背上背夹柴挽起裤腿走向激流，开始还游刃有余能驾驭方向，快到河心时，河道渐深，急浪卷冲柴身，山泉已不由自主，脚下石子一滑，身体转眼淹没在浪涛中，说时迟，那时快，大牛犊神奇般地冲进激流，向山泉冲过去，顺着淹没的柴捆，一角挑起柴火，幸亏山泉的肩膀还套在背夹绳索里，柴火与人一起挑起，高高的顶在角头，几大步冲上了北岸，放在了地坎上。山泉吐了几口呛水，静静地看着青川牛犊，泪水盈眶，欣喜的笑容，感到人世间无比的欣慰。山泉抚摸着牛犊的脖颈，擦拭满身的泥水。暴雨停歇，西山的彩霞照彻山川田园，河水急浪滚滚，向前的山路似乎一马平川。

何水长，网名水天沧浪。甘肃省陇南市武都人。武都八一中学高级教师，武都区、陇南市作家协会、陇南诗词学会会员，中诗报会员。诗文散见于《陇南文艺》《陇南诗词》《武都文艺》等纸刊及网络平台。